“准了。”四爷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重新落了地,也顾不上还在正月里不宜叫太医过府看诊的避讳,也顾不上康熙老爷子正在府里头赏花游园的事情,微微抬手,对着门口当背景板的苏培盛,朗声道,同时也让苏培盛进来把于寒亭扶了出去。
之前,于寒亭一直跪着,一些伤处还能遮掩着。
这会儿,他刚刚被苏培盛扶起来,尔芙就注意到了他膝下那块满是碎瓷片子的青玉地砖上,已然留下了片片红梅般的血痕,原本素白、尖锐的瓷片锋利尖刃上,也都染上了一抹暗红,显然是刺入了他的腿部深处,而于寒亭暗红色的裤腿,也多了些可疑的水痕,应该是伤口流出来的血水所致。
“还不赶紧扶着你们娘娘回内室歇息!”四爷与尔芙的关注点虽然不同,但是也注意到了于寒亭腿上的伤口,只是他担心的不是于寒亭,反而是跪在屏风里面的尔芙,担心尔芙也如于寒亭一般跪在瓷片子上了。
佟佳贵妃一摆手就甩开了要上前搀扶的宫女,冷冷道:“本宫伤的是手腕,还不至于那么虚弱,本宫今个儿就要坐在这里,亲眼看看老四,你给本宫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本宫瞧着这丫头是个不错的,想要提携她几分,却不想她居然恩将仇报,只是身边的小宫女往本宫手腕上浇热茶,真真是坏了心肠!”说着话,佟佳贵妃就又横了一眼跪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的尔芙,见尔芙又摆出了欲言又止的含泪可怜样,抬眸瞧了眼面露不舍之意的老四,一脸“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一挥手就打发了房间里的其他宫女,似是冲着老四,要给尔芙留着些许脸面一般。
作为府里头当值的医士之一——于寒亭唯一的作用就是来这里落了一身伤回去。
于寒亭懵天海地地被苏培盛半拖半拽地拉出了房门,看着一个个鱼贯而出的小宫女和紧闭着的房门,眼中流露出了些许不满和愤恨之意,轻声叹了口气,心里头默默地感慨着:这进了太医院,虽说是比当个民间悬壶济世的大夫,看着风光了,厚了荷包,可是这真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委屈,若是早知道这个样子,还不如就安安心心的留在老家,做个人人敬仰的大夫多好。
想到这里,于寒亭叹了口气,拎了拎厚实的袍子,低头扫了眼撕拉撕拉作痛的两腿,又瞟了眼院门口两侧停着的软轿,就着身旁伺候着的小太监,一步一挪的往前院走去。
苏培盛虽然注意到了于寒亭的小眼神,但是这会儿正忙着安排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给贵妃娘娘看诊,倒是也就没有追上去安抚他,却不想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疏漏就让人又钻了空子。
……
这边,佟佳贵妃一脸怒意的打发了房间里的小宫女,噼里啪啦地摔了半屋子的瓷器,这才气喘连连地坐在了正堂上首方桌一侧的太师椅上,咬牙切齿的指责着尔芙是多么多么的黑心肠,而作为当事人的尔芙,这会儿正蹲在东次间临窗摆着的罗汉床脚踏上,脑袋瓜低到了胸口位置的和四爷说着悄悄话。
四爷耐心的听尔芙说完了从佟佳贵妃这里得到的消息,脸色变了再变,最终定格在了满脸激动之上,躬身对着佟佳贵妃拱了拱手,示意感激不尽之意。
佟佳贵妃边喝着有些凉了的茶水润唇,边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示意四爷抓紧把这出戏结了,免得过会儿引来旁人的注意,弄露馅了。
四爷会意,笑着一点头,扶着还坐在脚踏上揉腿的尔芙,重新跪倒了圆桌的侧面,黑着脸对着门口方向,朗声唤道:“来人!”
刚刚把请太医事宜安排妥当的苏培盛闻声,连滚带爬地滚回到了门口,连口气都顾不上喘的低头推开门,“奴才在。”
“瓜尔佳氏忤逆犯上,幸贵妃娘娘宽宏大量,不予追究。贵妃娘娘虽然宽容,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法,有错不能不罚,传爷的命令,罚瓜尔佳氏月钱两月,禁足半月,抄经十卷为贵妃娘娘祈福驱恶。”四爷瞧着委屈巴巴的尔芙,又看了眼上首冷着脸坐着的佟佳贵妃,似是很为难的叹了口气,冷声说道。
如是按照忤逆犯上论罪,这尔芙被禁足这点小事,真心算不得什么重罚,但是四爷一贯偏袒尔芙在四九城都是出了名的,何况是一直跟在四爷身边伺候的苏培盛呢,听四爷这么一说,苏培盛这小眼睛珠子就转不过来了,左看看,右瞧瞧,一时间都忘了应声了。
“老四,不是本宫有心揪着你的家事不放。
虽说你如今贵为亲王,不该把注意力都放在内宅上,但是这府里一亩三分地上的事情,也该拿起来才是!”佟佳贵妃斜了眼有些不争气的苏培盛,摇头道。
四爷应声称是,恨恨地瞪了眼苏培盛,又瞟了眼尔芙,这才一摆手示意苏培盛抓紧把尔芙带下去,别在这给贵妃娘娘添堵了。
“妾身领罚。”尔芙面露不忿,但是却还是矮了矮身子,给了四爷这个脸面,同时对着佟佳贵妃又是一叩首,“妾身不能约束手下人,让贵妃娘娘万金之躯受了损伤,但是却绝不是故意而为,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说着,尔芙就又是一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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