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当然,最后四爷也没有忘记罚点月钱。
很多时候,这位身居高位、且手握实权的王爷比任何人都要小气些,也是他太了解下面人赚银子的本事,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比起城里那些大酒楼的跑堂赚得多数倍,但是这些靠各路打赏丰足腰包的太监们,还真不把这点散碎银子放在心上,不过能够节省下,对四爷来说,也是挺好。
贵福便这样鼻青脸肿地收拾好包袱,蔫头耷脑地来到了星辰阁。
惜儿一个毫无根基的宫女,承宠的手段又上不得台面,想想就知道是前途渺茫,但是已经走到这步了,也容不得他后悔了,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吧,贵福来到漆色斑驳的星辰阁门口,低喃一句,抚平了内心那些不甘和不愿,轻轻叩响了虚掩着的院门。
别问院门为何没锁,这本来就是个空院子。
爱新觉罗胤禛,皇四子,以亲王之尊开府至今,因其后院妻妾不多、子女不丰,这偌大的府邸里,空置闲置的院落不少,连带着那些做粗活洒扫的婢女仆从的生活条件都要比其他各府婢仆好上不少,这星辰阁的名字好听,旁边还有揽月楼这么个戏楼,但是地理位置是真不怎么的,因为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院子被前面三层楼高的揽月楼挡得严严实实,一条连软轿都抬不进去的小路尽头,一扇看起来都快零散碎落的朱漆院门,漆色都快掉干净了,加之从未有主子入主,这空院子里是一件家具摆设都没有,要不是西梢间的暖阁里盘有大炕,这会儿惜儿就要在打地铺了。
送惜儿来这里的小太监也不管她怎么办,送着她到院门口就直接走人了。
这会儿,还没有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中醒来的惜儿,还在盼着一大群宫婢仆从搬抗着各种精制家具和锦缎被褥来伺候自个儿呢,所以当她听见外面传来的叩门声,忙整理好身上那套满是褶皱的袍服,摆出了淡定自若的贵人做派,缓步来到了廊下,对着院门口轻轻唤道:“什么人,怎么这么晚过来了,进来回话!”
贵福无语扶额,却到底蔫头耷脑地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
荒凉的院子,黑黢黢的屋子,仅有一盏小太监随手丢下的灯笼照明。
此情此景,发鬓散乱的惜儿站在廊下,有没有一种凌乱美,贵福真不知道,但是却有种见到鬼的恐怖感觉,后背不自觉地就渗出一层冷汗,这亏得他胆子大,不然就刚刚抬头瞄过去那一眼,便能吓得他尿出来。
他没被吓得尿出来,站在廊下就着烛光看向门口的惜儿却叫出了声。
不怪惜儿如此,实在是乌鸦落在猪身上,贵福能看到惜儿满身狼狈的德行,却忽略了他自个儿被四爷暴揍一通的事儿,鼻青脸肿,满身泥垢,身后还背着一个乌突突的大包袱,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窟窿里钻出来的耗子成精了,偏巧他还站在烛光照不到的院门口阴影里,月光稀疏,惜儿根本看不清贵福那张已经严重变形的脸。
好在贵福这人心眼儿灵活,他见惜儿一副见鬼的样,忙低头瞧向自个儿的袍摆,瞧着袍摆上的道道痕迹,他又摸摸疼痛不已的脸颊,便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快步上前,边走边向惜儿表明了自个儿的身份:“惜儿,是我,我是贵福!”
同时,他还特地将那张红肿青紫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往惜儿跟前儿凑了凑。
惜儿听出是贵福的声音,这才敢睁开紧闭着的双眼,就着身侧打翻的气死风灯,总算是瞧清了来人的身份,她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整理着身上那件满是褶皱的旗装,一边提出了自个儿的疑惑,冷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时候不在前院书房那边伺候,跑来这里干嘛,还是这幅做派,你就不怕被四爷怀疑到我和你的关系……”
“怀疑,怕,呵呵……
你真是太小看咱们这位主子爷了,咱们这位主子爷的眼睛里是半点不揉沙子,瞧瞧我这张脸,再瞧瞧我这丧家犬似的的德行,你还不明白,以后我就是这星辰阁里伺候的奴才了,往后还要指望着你搭救!”贵福怎么可能看不出惜儿眼神里的嫌弃,惜儿瞧见他不痛快,他特么的还不乐意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伺候呢,他丢下身后背着的包袱,拎起了被惜儿丢在旁边的灯笼,冷冷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呢,要是四爷知道我们的事儿,那我以后还有什么指望!”惜儿闻言,如丧考般满脸灰白地颓坐在地上,她顾不上再考虑自个儿的仪态是否端庄从容,一把揪住贵福的衣襟,扯着嗓子问道。
在这个夜风凄冷的荒院里,扯着嗓子哀嚎质问贵福的惜儿就好似是冤魂恶鬼般。
贵福满脸嫌弃地推开揪着自个儿衣裳的惜儿,冷冷道:“自求多福,如果你的肚子够争气,兴许咱们还能有翻身的机会,不然我们就准备在这个荒院子里老死吧!”
说完,他就直接跨过惜儿,往眼前这个黑黢黢的屋子里走去。
借着窗外稀疏的月光,贵福总算是看清楚了这小小的三间房里的情况,一侧是房门大开着的暖阁,一侧是落地罩隔开的内室,当间的堂屋里空荡荡的,地上铺着不起眼的青砖,到处都是灰蒙蒙、乌突突,他抬手摸摸落地罩上的灰尘,瞧着手指头上一层厚厚的积尘,转身将自个儿丢在门口的包袱拽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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