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要将已经生出爬床心思的晴岚送走,她有些矛盾。
一方面,晴岚还未做出任何不利于自个儿的事,对四爷也并未做出任何不妥的事,这时候将她赶到其他地方去,好似有些对不住这个伺候自个儿有些日子的丫头。
毕竟被主子赶出去的奴婢,再想被安排个好差事,基本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呢,尔芙又怕养虎成患,怕晴岚做出伤害自个儿和孩子们的事情来。
就在她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弘晖背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领着同样背着包袱的冯宝,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清辉阁,奔着小丽娘藏身的僻静院子,一路小跑地赶去。
他到底还是决定要领着小丽娘逃跑。
虽然之前四爷和乌拉那拉氏说了好些安抚他的话,身边的冯宝更是劝了他整天,但是一想到军营里的苦日子,一想到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再想想小丽娘的温柔缱绻,再想想江南水乡的清丽多情,那颗要逃离出府的心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他挖空心血、耗时颇久地留下了一封感人至深的书信,便跑了。
小丽娘躲在树丛之间,强撑着精神,忍着浑身上下的不适,远远瞧着越走越近的弘晖,只来得及往外挪动几步,蹭到更加显眼些的路边,便不可自控地晕倒了。
这一天,她过得无比艰难。
既要忍耐越来越冷的气温,又要忍受树丛里那些还未被北风冻死的小虫骚扰,更要担心被发现的后果,过于沉重的心理负担,让她度日如年,要不是她心里有所期盼,怕是等不到弘晖来找她,她就已经就此一睡不醒了。
梦中,她感觉自个儿趴卧在暖暖的床上,一阵冷、一阵热,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而现实里呢,弘晖背上背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时不时地回眸看看冯宝背上背着的小丽娘,低声催促着:“快些走,咱们赶到附近的于家庄就好啦,那里是孟府医离府荣养的住所,有他替咱们安排其他琐事,咱们也就能轻松些了!”
说完,他又抬手试了试小丽娘额头上的温度,感觉着小丽娘额头上的高温,一脸担忧地叹着气。
“主子,咱们真要走么?”冯宝背着浑身滚烫的小丽娘,犹豫道。
“留在府里,你觉得能有爷的好日子过么?
你也不是没瞧见咱们府里那些个女人都什么样啦,爷看她们看爷那眼神都觉得后背发冷,再想想战场上刀枪无眼,到时候爷要能全须全影地回到府里才怪呢!”弘晖胡乱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子,啐着唾沫说道。
相比起担忧府里的这些小妈偷偷摸摸下手坑害自个儿,军营历练并不可怕。
冯宝听得心里发凉,也知道弘晖所言不虚,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家主子这样莽莽撞撞地跑出来,并不一定就能安全,还不如早早将心里顾虑和四爷说清楚呢……
可惜,弘晖并不认同他的建议。
弘晖对着明月的方向,神色沉重地叹气道:“额娘活着的时候,我是府里的嫡长阿哥,人人追捧,但是打从额娘过世起,我就是没娘的孩子啦,阿玛一颗心都歪到弘昪的身上去了,哪里还有精力管我的死活呢,不然他也不会想出送我去军营历练的主意。”说完,他就又是一声叹息。
许是察觉到气氛太过沉重,弘晖狠狠地搓了搓脸颊,勉强露出一抹苦笑,主动转移话题道:“好啦,别说这些烦心事了,咱们既然都已经跑出来了,便没有回头路了,咱们还是想想去了江南该怎么好好玩玩吧。”、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心自个儿在房里留的那些小机关了。
为了能给自个儿争出更多的逃跑时间,他可谓是绞尽脑汁,除了拴紧门栓,将雕花床两侧挽着的床帏、窗前悬挂着的轻纱窗纱都放下来了,另外还在入夜前,装出了身体不适的模样,这样他没能早起送茉雅琦和阿兴阿这双新人出府,也就不会引起旁人的主意了。
不但如此,他还将那只价值千金、口吐人言的八哥挂在了紧闭的房门内侧。
这样就算是有人在外面叫起,八哥也会代替冯宝回答,最起码能糊弄一两个时辰,其实要是更保险的话,应该安排个宫人在房间里伺候,这样一定能替他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但是那样留在房间里替他打掩护的宫人就注定是小命不保了。
弘晖不忍心这么做,也不信有人能如此替他卖命!
事实亦如他猜测的那般。
当次日天明,阖府上下的大小主子通通来到了圆明园的大园门外,弘晖未曾露面,大家伙儿也都不觉得意外,除了尔芙和四爷关心地问了几句,便再没有人提起他弘晖的事情了,一直到晌午,清辉阁的宫婢担心弘晖饿坏身体,再次叩响房门才发现弘晖偷跑出府的事儿。
四爷闻信,勃然大怒。
虽然送弘晖阿哥入军营历练这种事是私事,也不是非去不可,便是临时改变主意,也不会有人追究问责,但是四爷却觉得弘晖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太可耻了,恨不能立刻将他追回来,狠狠动用家法,打得他个皮开肉绽。
愤怒过后,他却不得不亲自出面地替弘晖遮掩。
弘晖是皇室子孙,更是八旗子弟,一个连军营都不敢去的懦夫是被人看不起的,为了他不成为宗族里的笑话、耻辱,四爷不得不强忍怒火地出面替他打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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