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亲长来说,儿孙最好的回报便是平安,孝顺,知礼,和睦。
珍宝金银固然珍贵,但跟养育亲恩相比,微不足道。
朱允炆的万寿屏风一出,除却朱棣的三百年人参能比拟之外,秦王晋王都已落了下乘。
此时的朱允炆也不过六岁,六岁的孩子笔力稍弱,也力气不足。一万个寿字,是何等的耐心,何等的坚持,何等的孝顺之心。
朱元璋和马皇后心中欣慰,群臣更是赞不绝口。几位参与宴席的大学士,捋着胡子点评。虽字形稚嫩,但已能看出大家之风。笔力不足,但已有风骨。
更听闻朱元璋夸奖朱允炆读书好,性子稳当。他小小的胸膛挺得更直了,望向着即的母妃,眼神中充满骄傲。
而吕氏,则差点落泪。
他的儿子,终于在皇帝和皇后面前,露脸了!
马皇后从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叠点心,笑着说道,“炆哥的贺礼,祖母很喜欢。俺一个老婆子,不求你们多出息,只求你们平安康健,知书达理。你能好好读书,祖母心中高兴。来,这碟点心,赏给你吃吧!”
说着,看向吕氏,温和的说道,“你教子有方,小小的孩子就如此懂事,功不可没!”
吕氏起身,强忍着泪水,“臣妾不敢当娘娘如此夸奖!”
“当儿子的出息,当娘的欢喜!”马皇后继续笑道。
虽名义上吕氏是马皇后的儿媳,可这些年老太太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难得这么亲近的和她说话。一时间,吕氏心中惊喜。
可朱标却听了母亲的话,若有所思的皱眉。
老太太这是,话里有话啊!她的根本意思,只怕吕氏一点都没领悟。
这时,朱元璋忽然发觉身边少了个人,开口道,“咱大孙呢?”
“皇爷爷,孙儿在这!”
殿中众人的目光望去,朱雄英笑着从殿外进来,跨过门槛,对着马皇后郑重的跪倒,“孙儿方才,给祖母准备寿礼去了!”
“你这小猴儿能有啥贺礼?”马皇后宠溺的笑道,“你身子好好的,没病没灾的,祖母就高兴喽!”
朱雄英再次郑重叩首道,“孙儿不孝,自幼身子不好,这些年多亏祖母对孙儿悉心照顾,才有孙儿今日。祖母与孙儿,正如寸草与春晖!”
几句话殿中沉默,马皇后红了眼眶。
眼前的大孙子,从生下巴掌大就被她抱在身边,亲手养育。孙儿笑她也笑,孙儿身子不好,她仿若心如刀割。才五十岁,已满头华发。固然是年华已老,但其中,也因日夜忧心这个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的孙儿。
“好一句,祖母与孙儿,正如寸草与春晖!”文华殿大学士张长年,低声对太子朱标说道,“皇太孙诚孝也!”
朱标看着朱英雄也不住的点头,面露赞许。
朱雄英对着马皇后再开口,“孙儿前日读诗经,其中一首,小雅,蓼莪让孙儿彻夜难眠。”
说着,顿了顿,缓缓开口,“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穀,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穀,我独不卒!”
一诗毕,殿中更寂静无声。
在座的皇子皇孙,还有国家大臣都读过这首诗。此诗歌描写的儿子诉说父母养育的恩情,祭奠怀念父母之情。字里行间,都是父母的悼念之情,让人潸然泪下。
用在此处,或许有些不妥。但联想到皇太孙的身世,众人也便明白了。
皇太孙,是没娘的孩子!
“这诗说的是子欲养而亲不在,不孝子怀念父母,感念亲恩!”朱雄英又徐徐道来,“今日本是祖母大喜的日子,孙儿不该念此诗。可不念此诗,不足以表达孙儿心中对祖母的感激!”
“孙儿自幼失恃!”说到此处,朱雄英有些哽咽,“是皇祖母把孙儿和弟弟,养在身边,爱之珍之。孙儿虽失母,但幸有祖母在,才不至于如风中浮萍,无依无靠!”
前边,马皇后已经泪如雨下。朱元璋也别过头,狠狠的用大手擦拭眼角。
他们爱极了这个孙子,固然因为他是嫡长孙,但也因为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
没娘的孩子,就是野草!
此刻,穿着开裆裤的朱允熥,也跪在朱雄英身旁,小脸上满是泪水。
“祖母,祖母!”
哥俩的呼唤,让马皇后的心都碎了。
随即,朱雄英对着殿外拍拍手掌。
贾贵带着几个太监,捧着几幅画卷走来。
“这是,孙儿给皇祖母的寿礼!”朱雄英缓缓打开一张,开口道,“亲恩图!”
霎那间,马皇后直接抓起了朱元璋的大手,泣不成声。
众人望去,无不唏嘘。
图画之中,马皇后一手摇着摇篮,一手拿着勺子,给另一个幼儿喂饭。
那幼儿就是皇太孙,那摇篮中的婴儿,便是他同胞弟弟。他哥俩一个还在牙牙学语,一个还眼睛都没睁开,母亲就离世了。
再往后又是一章,马皇后扶着皇太孙,学着走路。
画中皇太孙大笑,马皇后微笑。
这些画卷好似连环画一般,把祖孙的深情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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