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柔突地恍惚了一瞬, 直到那边重新唤了声,她才回神,尽量将心情平复,低声道:“小杰。”
因为她这一句久违的话,少年显得有点兴奋:“哎!”
他停顿了下, 话里带着笑意:“姐,你吃饭了吗?”
何青柔语气缓和不少:“刚刚吃了, 你呢?”
“也吃了, 正在收拾东西呢。”
何青柔随口反问:“要出门?”
少年忽而沉默,良久,回道:“姐,我报了南城电子科大,打算提前来熟悉一下。”
他成绩优异, 高考发挥得不错,应该可以读个排名靠前的985,报志愿时给何青柔打过电话,何青柔建议他报北上广的大学。
但他却报了南城电子科大。
何青柔一僵, 亦沉默了。
气氛还没活络起来, 刹时就迎来一瓢冷水。
角落里有扇小窗,她走过去,远眺院外的青山绿水, 敛住脸上的神色, 微皱眉头道:“什么时候到?”
“明天下午五点, 你有空吗?”少年道, 言讫,又改口,“要是你有工作,我们可以自己来,到楼下等你。”
“没什么要忙的,我来接你们。”何青柔道,她不想再多说甚,“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路上注意安全,明天提前半个小时给我打电话,我在车站门口等你们。”
少年高兴道:“好,你别担心。”
何青柔按下挂断键。
她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站在窗外冷静冷静。
小杰,全名何杰,有望子成龙的意思,蕴含了何父对他的深切期望。
何杰的母亲姓谢,叫谢红玲,地地道道的林芒山人,采茶女,每年都会来何家的茶地采茶,她的采茶功夫是何青柔她外公一手教出来的。外公的本意是教这个山里的女人一门谋生的手艺,没想到后来她成了何青柔的后妈。
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外公早在她过门前就已去世。
何青柔的亲妈名唤连漪,性格温婉,家中独女,算得上大家闺秀,那时候连家有两座茶山,连家在当地地位颇高,加之连漪生得美,求亲的人几乎将门槛踏平。那会儿大家都以为连漪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或者见闻广博的知识分子,可她偏生迷了眼,看上了何父。
当年的何父,好听点叫混账东西,难听点就是瘪三混混,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很会说话,几句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就把连漪哄到手。何青柔她外公肯定不同意,奈何连漪铁了心,连夜翻墙跟人跑了,等回来时,已经大了肚子。
肚里的孩子,便是何青柔。
生米煮成熟饭,外公气得呕血,但女儿寻死觅活的,且何父在连家门口长跪不起,信誓旦旦保证一定对连漪好,外公无奈,最后只得同意,让两人结婚。婚后的何父,依他所言,本分守己,老老实实学采茶炒茶,一副好丈夫好父亲的模样。
外公死后,两座茶山归于连漪名下,可连漪将其全部交由何父打理。
就是这个决定,导致了之后的一系列变故。
外公不在,没人可以压住何父,他骨血里的不安分开始作祟。他好赌,现下有了两座茶山,仗着家底殷实,便肆无忌惮地在赌.场挥霍。
短短两三年时间,两座茶山变成了一块地。
家里一穷,何父又老实了。
在何青柔的记忆里,这是段珍贵的温情时光,何父对她们两母女尽其所能地弥补,将最后那块地守住,一家人也还过得不错。
可何青柔七岁的时候,连漪病了,病得挺严重的,当时医疗技术不发达,县里的医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告诉他们――没得治。
何青柔跟何父还没来得及从惊愕和害怕中抽身,连漪就撒手人寰了。
年幼的她不明白病一场而已,怎么就这么快带走了连漪的命,现在想来,跟心病郁结还是有关系的,毕竟两座茶山,何家世代多年累积下来的祖业,全败在了自己丈夫手里。
连漪走后,何父变得勤勤恳恳,对她也是加倍的好。再然后,十岁那年,谢红玲进门。
何父忐忑地把她带进家,教她喊人。
何青柔认识谢红玲,她叫了声:“阿姨。”
一年后,何杰出生。
谢红玲是个合格的后妈,她向来一碗水端平,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且她从未打骂何青柔,温言细语的,连重话都不曾讲过一句,对何杰则相反,何杰干了坏事,她会打他训他,罚他跪院里,认错了才可以吃饭。
每当这时,何青柔会偷偷地给何杰塞吃的,故而何杰特别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谢红玲看到了,亦不会说甚,但会加重对何杰的处罚。
小时候何青柔不懂这是为何,长大了,才晓得什么叫亲疏有别。
她读大学时,一年只有寒暑假才回去,跟何父出柜后,冷战了一年多,便鲜少再回H市。
何父到现在都不理解她怎么会是同性恋,一直以为是受自己的影响,毕竟他是个烂账男人,他希望何青柔能变正常。
何青柔跟他讲不通,讲多了,也就烦了。
她望着外面起伏的山峦,轻叹口气。
“叹什么气?”林奈不知何时出现。
“没,”何青柔迅速恢复如常,她看了下后面,叶寻她们已经端着碗筷进厨房了,“我去帮她们。”
语罢,欲绕过林奈,却被一把拉住。
林奈一用力,将她抱住,动作很轻,仅止几秒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