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
一股清凉之气缠上了我的身体, 像是条冰滑的丝带, 慢慢地绕到我身上, 从头到脚, 将我与周围蔓延宽广火海阻隔开来。我慢慢地止住了干涩的哭号, 这才发现嗓子一片火焰灼烧过后的疼痛。清凉的丝带舒缓地包裹了我的全身,渐渐地, 连我的心也静了下来。我跪坐在地上, 放缓了全身的力量,突然间发现已经累得不行, 似乎像是一口气跑了好几千米, 肌肉也酸痛起来。
“凤儿……”
一双清凉的臂湾将我拥入怀中,一只手慢慢地梳理着我凌乱的头发, 叫我的声音语调轻柔, 像另一只手在梳理着干裂的心。
“凤儿, 不要伤害自己。”
清凉的丝带飘进了我的心里, 将胸中的火焰一点点地熄灭。周围的火海也慢慢地缩小了范围,现出被烧焦的石板地面与建筑,然后完全熄灭。
“凤儿,你不用逼自己的。不要别人痛苦, 也不要让你自己痛苦了。”
白衣还是那件白衣, 宇文慕还是那个宇文慕。一时间我还真以为自己已经和他一起回到了忘忧谷, 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 我和他依然还在当年。
“锦润死了……”
“我知道。”
“他是替你死的……”
“我知道。”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我知道。凤儿, 是我的错。所以不要逼自己了,也不要再将所有事都压在自己身上。交给我来负责,让我来找到真凶,为锦润报仇,好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终于有人告诉我,其实我不用去做这些事,也终于有人告诉我,他要来替我做这些事。
宇文慕,我可以相信你吗?我还敢相信你吗?
天已渐亮,我疲惫地回到住处,蒙头大睡。在梦里,锦润一直与我在一起,从不曾离开。于是我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不愿与他分离。
这一觉竟睡了将近十天,醒来时精神很好,但锦菡却臭着张脸。慕容风华已将东溟内务处理妥当,宇文慕也已经把镇国殿收拾好。锦润的尸体碎块被收集起来,但因为太过零碎,无法拼起来,所以只能将他就那样放在一个大盒子里。收拾碎尸之时找到了一个被血浸透的锦囊,里面包着一些被血染透的碎石。其中有一块比较大的,从那块的形状看来,我马上就知道了那是什么。
是我在他的婚礼上摔碎的那个玉镯子,后来他把碎片收集起来放到了这个锦囊里,一直带在身边。
最后的幻想也随之破灭。将碎石与锦囊清洗之后挂在了胸前,但白玉石上的血迹却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我亲自将锦润的尸体烧了,埋在了有凤来仪后院的空地上。
当我把这些事处理好,准备回过神来调查凶手的时候,宇文慕却告诉我,凶手已经找到了。
这么容易?我有点不能接受,一个十四年前让东溟前国师惨死,并让此事成为疑案,十四年后又欲杀害另一个国师的凶手,居然这么容易就落网?
“十四年悬而未决的疑案,现在就这么轻松地抓住凶手了吗?”我皱起眉头,“你当年也一定做过许多调查吧,都没能找出凶手,为什么现在却……”
“凤儿,”他打断我,神色间带着些许凄然,“并不是我随便找个什么人来敷衍你,而是凶手自己出来的。”
“自己出来的?!”
“因为他杀错了人,”宇文慕的神色间一片凄苦,“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什么……”
再次见到瑞王,他已满是花白的头发,虽还能从他的脸上看见当年的风采,然而的确是已经老了,神色中甚至还带着一片死灰。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的瑞王虽被囚禁于深宫之中,但风华犹在,神彩依然。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会是杀人凶手,还一手造就了十四年前的悬案。
瑞王住东溟皇宫深处的宁心殿,是一座专为了他而废弃的冷宫。自从那个将他关在这里的人死去以后,他就像被人遗忘在角落里一样,静默无声。宫庭混乱,帝王更替,这些事似乎从来与他无关一样。他就那样静静地生活在杂草丛生的冷宫之中,与世隔绝。
所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从来不曾有人想到他那里去,当年徐离国师惨死之后,谁也没有去查宁心殿。这回原本也一样,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深宫之中消息也并不灵通,他或许根本就不会知道是什么人死了。
只是北魏军入驻以来,派人掌握了东溟皇宫的所有地方,包括无人问津的冷宫。事件发生以后,虽然迟了几天,但还是传到了宁心殿。误杀了自己的儿子的消息使瑞王万念俱灰,一夜白头。本来可以长久隐瞒下去,但那是他唯一的儿子,虽然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却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念想。
现在这个念想却被自己亲手杀死,对于瑞王来说,确是一场灾难。他的眼中已是一片死灰,所以我知道他的目的,他来告诉我是他杀了锦润,他想让我杀了他为锦润报仇,也是自己的一种解脱。
我却提不起兴趣,因为这个老人已经受到了比死还要痛苦的惩罚。只是锦润的死状却太过惨烈,将我的心生生地撕成碎片。凶器是细如发丝的玄铁丝,缠在人身上便会将人割成碎片。瑞王的存在一向不引人注目,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天子骄子在沦为禁宫玩物之后,便成为了废物,却忘了当年的瑞王也是名满江湖的利害人物,进入东溟皇宫之后虽然内力被封,但使用玄铁丝却是不需要内力的。所以十四年前他利用自己让人掉以轻心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杀死了徐离国师,而现在,他又误杀了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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