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宜认真的记下来,将合同的那一页折了起来,放回袋子里,“任总,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话的时候,只是很快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又垂下了眼眸。
任司曜不自禁的想起从前,最初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总是这样,可那时候是害羞,如今的,是不想也不愿意再多看一眼了吧。
可他却总是想起刚才她脸上失去血色的那一幕,他不知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他想,他大约是真的疯了,三年前的羞辱还不够吗?一个孩子的死亡还不够痛吗?
他不想一切再重来一次。
他一直不开口,定宜有些站立难安,终是狠狠心,干脆直接转身轻手轻脚的向外走去。
他依旧没有出手,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定宜的手已经触到扶手了……
“温定宜。”
他忽然叫住了她。
定宜一怔,下意识的停住了。
他的声音那么远,却又仿佛那么近,近的让她颈子上的皮肤都起了一层的小疙瘩,她掐紧了掌心,强逼着自己忽略他灼烧的呼吸。
“我再问你一次,我只问你这最后一次,你听清楚,想明白了再回答我。”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亦是有些急促,定宜的心忽然就乱了一乱,她胡乱的点头。
他却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缓缓开了口:“三年前……是不是有人逼你那样做,是不是我的……母亲?”
定宜忽地鼻腔一酸,眼泪腾时就要涌出来,她死死的忍着,定宜,千万不能哭,一定一定不能哭。
他如今过的这般好,人上人,她不能再把他拖回绝境中去。
她受再多的委屈,也值了,因着他这一句询问,因着那已经铁板钉钉的事实,因着隔了三年的时光,他却依旧是心存疑惑,她就觉得值了。
“没有,没有任何人逼我。”
定宜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来,“和你母亲也没有关系,她是个好母亲,虽然她不喜欢我,但她是真的疼你。”
任司曜站在她的背后,他看到她的肩膀在剧烈的瑟瑟颤抖,他几乎要忍不住按上去,把她的身子扳过来,看看她的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
可她已经开口说出了答复,他早该知道的,早该死心的,这三年来,心不知道死了多少万次了,可在看到她之后,却还是想要再问问她。
只是,不过是多一次失望罢了。
“我那时候实在受不了了,我只是想过好日子而已,孙少强说会娶我,私下里送我很多钱和礼物,我动了心……”
“那么孩子呢?”
任司曜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忽然低低嘶吼出声:“是意外还是你真的去做了手术拿掉了他?”
他觉得自己真是病的不轻,竟然会主动的给她找理由。
他心里渴盼着,她并非真的无药可救,也并非骨子里真的残忍,她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在他的心里那么好那么干净的女人!
定宜无声哭着,却是使劲摇头:“是我去做了手术,孙少强要娶我,可我怀了你的孩子了,我怎么嫁给他?我只有拿掉孩子……”
任司曜忽然就后退了几步,他这是何苦呢?
只是看到她一个难受的表情,他的心防就垮了大半,甚至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出来……
“你滚,温定宜,滚!”
他嘶声喝着,定宜胡乱的擦了擦眼泪,仓惶的拉开门就往外跑,她听到门内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可她连头都不敢回,她一口气跑进电梯里,直到电梯的门合上了,她方才双腿一软,整个人扑坐在地上,嚎啕的哭出声来……
第二次送合同的时候,老板并没有让她去,显然是任司曜未曾提名让她去,她想也是,他大约也不愿意再看到自己了,这样也好,挺好的。
定宜望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心思不由得又怔了。
希望从此以后,他们两人真的再也没有交集,他过他的精彩人生,她就这般平庸一生好了。
快下班的时候,前台小姐打内线叫她,说有一个女孩子来找她,正在楼下等着。
定宜收拾了一下东西出去,初冬明媚的阳光下,怡菲穿一件米色的大衣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的长发披在肩上,尾端剪成齐的,乌黑发亮的色泽,犹如绸缎一般,她的个子娇小,包裹在丝袜中的小腿圆润而又纤细,那么一恍眼之间,定宜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
她怔了怔,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好,可怡菲却已经缓缓转过了身来。
年轻娇嫩的女孩子不用化太浓的妆都已经是俏丽无比,尤其她皮肤极好,阳光下近乎透明了一样,滑腻如脂。
定宜不由得有些叹息,蓦地想起自己,昔年的她,不也是这般的模样?
可是遭遇了人生中那么大的一场变故,又生了孩子,近两年的时间里几乎都未曾睡过一夜好觉,再好的底子,也禁不得这样的折腾了。
如今的自己,皮肤早已不是昔日的触手滑腻,而那一头乌发呢,也有了枯黄的痕迹。
那女孩儿眉眼含笑,看起来十分的讨人喜欢,定宜微微眯眼,只觉得她眉目之间似乎隐隐有些肖似自己,可转而又不曾多想,这世上生的像的人多了去了,更何况这女孩儿与自己的相似也只不过些许而已。
她敛住心神,缓步上前,正待要开口,可怡菲却已经含笑而来:“温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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