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我只是争取友谊而已,大家相互之间坦诚一点难道不好吗?”
......
当然不好。
宁永学不觉得他们有任何人可信。阮东做的事情太古怪,他不太好评价。不过,除了这个西南边来的无证医生,曲阳和其它所有边缘人在他看来都跟安全局的岑寂差不多,一样凶狠,一样无视正常社会下该有的秩序。
区别在于他们没在中都境内被抓,不过区别也就这点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钓鱼执法而已。倘若有人跟着他们的足迹过来,和他们一起身处阴暗的森林深处,还想对他们不利,一些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宁永学已经开着摩托车载着曲奕空跑远了。不得不说,有这玩意代步就是比走路快。只是一小会,他们就从来路往中都的方向开了回去,往着诺沃契尔卡斯克最南边一路轰鸣。
然后他们到了最北边。
确实是最北边,宁永学想。
交错的景象非常奇怪,片刻以前他们还在中都方向的平原地势,虽然时值寒冬,河水也只是结着层薄冰,路也差不多是坦途。片刻之后,摩托车就停在了阿尔诺山半山腰的山道上——左边是险峰,右边是栅栏护住的悬崖。
阿尔诺山是从萨什往诺沃契尔卡斯克的必经之路,也是大森林的最北边。巨树无法在险峻的石山上生长,山道两边,也只能看到些干枯的灌木丛和弯曲矮小的橡树。
他们俩下了摩托车,宁永学把车靠在路边,然后站在栅栏旁边眺望了一阵。他看到山下的森林在风中呈现出朦胧的灰绿色,显得异常幽寂,怎么望也不望不到尽头。半山腰的寒风不停呼啸,吹打着脸,就像是冰锥在扎一样,又疼又凉。
宁永学想不通,就往来路走了几步,然后一步就跨进了河边的小路。风很柔和,两侧的树林中落满积雪,因为是平原地势,前后以道路标识出的地平线都能尽收眼底。
思考间,他感到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襟,——回头一看,看见了站在河边小路上的曲奕空。
虽然她看起来站在河边的小路上,却眯缝着眼睛,低着头,用手掩住眼帘,正跟他看不见的半山腰的寒风搏斗。她说了句话,但是声音由于逆风变得很小。她套头衫的兜帽被吹到脖子后面去了,一头黑发也被寒风吹得飘向身后,看着非常古怪。
她迎着风走到了宁永学这边,顿时头发都落了下来,洒得满脸都是。
“你对你不戴摩托车头盔的后果有什么想法吗?”宁永学问。
“没什么想法。”曲奕空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差不多可以确认这里是个闭锁空间了,范围比较大的那种,就是不知道方式和原理,——是自然现象,还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你觉得该怎么办?”
“继续往前走。”曲奕空转身就回了山道,“我还没登过这边的大雪山呢,难得能来一次,先走了再说。要是忙着关心怪异的东西,我就亏大了。”
宁永学点头同意,反正这旅程有一半都是为她来的。他们俩回到摩托车,山道很绕,有些下坡也很陡,加上大风天气也更加危险。
风越来越猛,几乎就是暴雨天的狂风了,在耳边咆哮的声音像是雷鸣一样。她用左胳膊牢牢挽着他的腰,弯着身子,缩着脖子,一点也没有当时在公寓自吹不怕冷的气势了。
说实话,曲奕空的身形挺纤细,没有因为长年营养不良变成排骨,多半是靠她的道途。当然,她的道途毕竟是刃,维持她的身体机能已经是极限了,不能要求更多。正因如此,她到大学了还是看着很中性。
宁永学很怀疑她不抓着什么就会被狂风吹得飘起来,像一根草一样被吹跑。
夜晚的雾实在很大,右边现在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左边的悬崖看着就像是无底深渊。深渊里弥漫着无边雾气,看着仿佛下面不是森林,而是跟头顶天空一样没有边界的虚无。
“你确定我们不往回开吗!”
宁永学隔着狂风和摩托车头盔对她大喊。
“你开就是了。”曲奕空在身后说,“可能我还挺喜欢这天气的。”
“我们俩一起掉下去了该怎么办!”
“不知道,”她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你怎么又开始脱线了!刚才不是还很敏锐吗!”
“低功率运行而已。”
......
他们俩在山道半途找到了一个裂隙,宽度可观,能容纳三四个人通过。不过,裂隙似乎不是自然形成的,两边都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表面崎岖,不怎么平坦,但用木梁加固以后看着也算安稳,石头地面也很平坦,甚至还有车辙的痕迹。
宁永学推着摩托车饶了几个弯,竟然在尽头看到一个矿井入口。
站在防护的栅栏旁边往下眺望,里头一片漆黑,陡峭如井筒,能闻到硫磺的气味从里面漫到地面上来。矿井的深度难以揣测,往下扔一块石头也只能听见无止境的隆隆声,然后逐渐消失,最后传来隐约可辨的坠落回音,——砸在金属上的声音。
升降机在最下面,宁永学想,难到有人在里面没出来吗?
“下去看一眼吧。机会难得,总该下去看看。”曲奕空说得很平静,不过能看出来,她对这种神秘的地方很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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