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面含微笑,仪态平和的端坐在文渊阁的首位上,这时候,朱常洛仿佛成了一个泥塑的神胎,他的目光平和而又无悲无喜的俯视着所有人。
而所有人也都享受并习惯着这样懂事的皇太子态度。
此时,身为内阁首辅的申时行也终于站起来开始主持这场圆审之间的碰头会了。
申时行一开口就定下了基调。
“诸位同僚,国朝养士二百载,
我等亦深受皇恩浩荡。近日,就在天子脚下的蓟镇,竟然发生了骇人听闻的贪腐之案,此案之害,更是罄竹难书!皇上皇太子闻听此案,亦是寝食难安,堂堂天子首善之地,
居然成了藏污纳垢之所!今日,本阁奉皇上皇太子旨意严查此案,不管此案牵扯到谁,本阁绝不姑息,一定会查清真相,还蓟镇以安宁,宽皇上皇太子之圣心。”
申时行直接表面了内阁的态度,内阁的态度就是皇上皇太子的旨意,他们就是要严肃的查明此案,然后,以此案的查证的结果向万历皇帝和朱常洛表示忠心。
表明他们内阁等人还是跟着万历皇帝和朱常洛是一条心的,毕竟,他们能高居内阁辅臣之位,其中最大的支持就是来自皇帝的支持和信任。
一旦,他们失去了圣心,想要继续的在这个位子上待下去,那就是千难万难了。
而且,现在他们的出发点也是高举着反腐大旗,而且,反的还是那些武将们的腐,
不明所以的裙群臣,以他们天然的文鄙武心态,他们肯定会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支持此案,彻查此案,要以此案博取自己刚正不阿的官声。
申时行说完后,就示意文渊阁内的中书舍人把提前准备好的简易卷宗分发到了在场诸位大臣手中。
知晓真相的六部九卿堂官们和隐约猜到真相的大臣们,他们看着卷宗内的内容,各自都神色殊异。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尽相同。
尤其是刑部尚书萧大亨,虽然他怒睁双眼,咬牙切齿,好似嫉恶如仇的怒目金刚,但是,他的眉宇之间还是带着一抹喜色。
而像工部尚书沈思孝,他就老神在在的眯着眼看着手里的卷宗,而且他的动作之缓,行动之慢,让人都差点以为他在打瞌睡了。
还有兵部尚书李成梁,
他略有紧张的看着手中的卷宗,但是他的心思却丝毫不在这几页薄薄的案情介绍上,他总是忍不住想偷偷的瞄朱常洛一眼,但是,在如此重大的场合里,他还是没有作出这样明目张胆的事情来,所以,也只能一个人紧张的坐着熬着时间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候,申时行又开口说道:“诸位,看的怎么样?”
申时行此话刚刚一落,迫不及待的萧大亨立刻起身,他先朝着朱常洛一礼,然后开始说道:“蓟镇之案骇人听闻!国朝二百年来未有如此重案,太祖皇帝时的蓝玉案都无法与之相比。如若让蓟镇这样烂下去,朝廷危矣!”
萧大亨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让朱常洛惊讶了一把,但是,他的这句话在这帮久经朝堂唇枪舌剑的文官眼里,是不算什么的。显然,他们肯定说过比这个还猛的话。
有了萧大亨的开场后,这场统一思想的碰头会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没品出味儿的大臣们,他们有的简单附和一声两声,品出味儿的大臣有的就显得格外激动,有的格外安静。
就比如徐作,圆审是他提议的,这时候,按理说身为三法司衙门之一的都察院在刑部说完后,他也应该表态的,可是,他却没说话。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的表现着自己精神无力苦苦支撑的病号形象,反正就是不掺和。
和石星交好的高级官员,如礼部尚书范谦,他在这个时候也开口说话了。
范谦说道:“蓟镇案情,令人发指!守边武官不思皇恩浩荡,不念朝廷之重,竟然在如此重地,干出如此狗彘不如丧尽天良的事来。以本堂之见,当立刻处置蓟镇涉案武官凌迟之刑,以章朝廷法律之重。当然...”
说完这句话后,范谦停顿了一下。
接着他继续说道:“蓟镇案情重大,也难免被宵小之徒利用此案打击异己,陷害忠良。所以,臣建议此案应当划定范围,只查蓟镇内部涉案人员即可。”
朱常洛面无表情,并无回复。
他并没有因为范谦的奏请而说话,但是,在他心里他已经是怒了。
他真没想到六部之首的礼部,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虽然,明面上说的好听,不搞株连,防止小人陷害忠良。
但其实呢?最终这案子审到什么地步,或者说审到什么程度,最后不还是他这个监国皇太子拍板吗?难道说,这案子审的大了,审的深了,审到位高权重的高级官员,就是他这个皇太子无能?昏庸?没有主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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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朱常洛是不能忍的!
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朱常洛是不可能傻乎乎的这时候下场跟范谦这位“德高望重”之臣抬杠的。
如果,真的去抬了,那就是真傻了。
这时候,萧大亨立刻跳出来了。
萧大亨立刻反驳道:“大宗伯此言差矣!蓟镇案情之烈,显然不止蓟镇内部的原因,在蓟镇之外,肯定还有其他的帮凶或者主谋!如果,朝廷对此案的态度正如大宗伯此言,那么这样只会助长那些隐在黑幕之后的黑手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对朝廷敲骨吸髓。长此以往,我大明社稷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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