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化民心头一震,他真没想到皇太子殿下一下就把他的话给截断了,而且又把话题引导到了他身上。
在兰州的五年绝对是钟化民这一生最高光的时刻,这五年的功绩已经足以和当年的河南赈灾相提并论。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兰州的功绩也绝对会成为千古传诵的佳话,甚至还会成为兰州万世纪念的一代名臣。
但是,在现在的这个关口当着皇太子的面以及内阁和军机处的面来表述自己的功劳,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机。
若是换到了大朝会上,钟化民肯定是会志得意满的将自己在兰州五年的艰辛和成就一一摆出。
但是,此刻讲出这个功绩绝对不是一直炫耀,而是一种态度。
所以,此刻的钟化民有点心惊了。
毕竟,说到底钟化民的骨子里还是儒家内圣外王的一套,虽然他也是忠君爱国的柱国之臣,但归根结底他的心还是在广大士大夫这边的。
现在皇太子执意要推行南北税制的同轨,加赋于天下的「贱商」,说严重点这是在动摇国本!
在士大夫的眼里,哪个正经王朝会把自己的根基建立在贱商之上?收了贱商们的税赋,岂不是要承认这些贱商和老实本分的农民一样了吗?
这会让广大的士大夫们受不了的。
毕竟,士农工商这个四个阶层的分类已经深入到了这个时代每一个人的骨髓之中,若是把商的税提到和农的税一样重的地步。
这岂不是说朝廷要重视商人了,以后这些士大夫们还怎么拿捏这些出身卑贱的贱商呢?
可以说这样的矛盾心态自封建士大夫阶层出现之后就一直存在了。
士大夫们一边鄙视着商人的地位,一边又既要又要的拿着商人的利益好处。
现在,一旦把南北税制统一,并且形成了国策,从今以后那些依附在士大夫身下才能苟活的商人们,岂会还像原来那样低眉顺眼的逆来顺受?
他们肯定会仗着自己对朝廷的税赋贡献,要求更高的身份地位,到时候作为士农工商第一级的士,岂能容忍自己手中的禁脔成为一颗扎手的仙人球?
可以说,这个回答真的是打在了钟化民的七寸上。
朱常洛静静的喝了一口水又看了钟化民一眼,钟化民被朱常洛的眼神扫过之后,他不由自主的又低垂了一下身子。
然后才艰难的开口道:「臣在兰州的所为皆是殿下之天恩,若无殿下的天恩浩荡,臣也不能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兴起兰州之城的。」
钟化民又打了一个太极,又把兰州的成功归结到了朱常洛身上。
朱常洛听着钟化民这个回答,又看了钟化民一眼,眼底之中尽是失望。
真没想到钟化民还是这般迂腐,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放在中枢,让他在中枢做事,他考虑的问题都不是从朝廷的需要出发。
看来这些年的冷板凳和五年的历练,还是没能把他的心意给扭转过来,若是他能像董其昌这般懂事那就好了。
可惜,作为一个深受儒家教化和士大夫思想影响的刻板之人,怎么可能会这般变通呢。
现在,朱常洛也有点庆幸他只是把钟化民拿到了刑部尚书任上,而不是其他部上,不然的话,以钟化民这呆板的思维,早晚有一天他会逼着朱常洛动手杀了他的。
朱常洛把手中的茶盏一放,然后说道:「既然钟卿不好意思说,那就让孤来讲吧。」
朱常洛直接把钟化民的路给堵死了。
朱常洛说道:「兰州五年的成就放眼天下,乃至古今都是不得了的成就。虽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朝廷的支持和帮助。但归根结底这是属于兰州
属于钟卿的成就。这一点功劳,孤还不屑于揽在自身,抢臣下之功的。」
朱常洛开口第一句就定调了钟化民的功绩,这让殿内的众臣不要的羡慕起来,毕竟,大家都是做官的,而且也都已经身居中枢要职,已经是人臣之极了。
这时候谁不想再要一些好听的身后之名传之千古呢。
说完这句之后,朱常洛又说道:「但是,兰州能这么快的雄起,也绝非是偶然,也绝非是一人之功。兰州之崛起是大明新政之功。」
「自宁夏之役起,孤的西山皇庄就承担起了朝廷在九边及朝鲜等各处战场上的军费支出。这些银子也都不是大风吹来的。当然这也不是孤搜刮西山皇庄之民得来的。」
「这些银子怎么来的,就算孤不明言,卿等也应该心中有数。西山皇庄以神仙快乐水起家,此物至今风靡大明,但是,孤并未像其他皇庄之主一样把所有的收入纳入到自己的口袋之中。」
「孤身为皇帝的长子,身为大明的太子,自然是家国一体,孤的银子是自己的,也是大明的。所以,孤也就以身作则的向父皇的内帑缴纳了一定的税赋。」
「同时,孤也让所有和西山皇庄合作的人也按照孤的份例缴纳了同样的税赋。这些税赋在之后的作用里,不仅支援的朝战,也极大的缓解了朝廷的财务困难。」
「这些年来河南,山东,陕西,安徽的旱涝之灾,以及工部主持的全国的水利基建,花的银子大多不都是出自于这里吗?」
「随着重开西域的国策定下,茶马互市的改革,朝廷在九边的投入虽然与日俱增,但是收回的效果那也是明眼可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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