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此刻大汉北疆的陇西郡寒风呼啸,寒意刺骨,在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一支三十余人的骑兵队伍正在寒风之中快速前行着。
陇西郡守郦寄在队伍的最前方策马狂奔,手被冻的发紫通红,但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一心只想赶回长安去。
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太一神保佑他的父亲可以痊愈,虽然他也清楚没有什么作用,可依旧不停的祈祷。
“愿太一神庇佑吾父安康!”
“吾愿付出一切代价,只求吾父可以无恙,太一神您能否听到我的祈祷,求求您显灵!”
“父亲您一定要撑住,儿子马上就回来了。”
郦寄知道父亲因为早年的四方征战而体弱多病,
明白父亲的寿命无多,可是没有想要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脑海中一想到父亲的样貌,眼泪就情不自禁的流淌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来使所带来的太医诊断书信,让郦寄明白父亲真的撑不了几天,宛如晴空霹雳一般打击太大了。
“驾!”
一想到父亲的病况,郦寄继续狠心的用马鞭抽打爱马,来加快速度,马的肩颈处已然通红。
万物有灵,郦寄坐在的马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悲凉心情,只是嘶吼了一声,便继续加速奔跑,也没有反抗主人的意图。
按照通常的行程规矩,纵使良马,长途奔袭后也会疲惫不堪,要么使良马休息,要么换马前行。可心急如焚的郦寄已然顾不得这些,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长安,根本没有换马或者休息的念头。
“陇西郡守奉诏还京,众人回避!”
郦寄的侍从边骑马奔腾,边高声呐喊,从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般马速已然影响了沿途正常的百姓行走,极易引得地方官吏注意。
郦商是汉初元老,加之郦寄是刘襄派到陇西郡的,刘襄自然要帮郦商在临终前见郦寄一面,故而特意拟了一道诏书,命令沿途官吏不得阻拦郦寄。
曲周侯府
“陛下驾到!”谒者仆射高声喊道。
曲周府仆人听到之后,连忙伏地跪拜,不敢直窥圣颜。
“参见陛下!”
“君侯,陛下来了!”
一旁负责照看郦商的女眷看见皇帝进入郦商寝室,连忙下跪行礼,并提醒卧病在榻的郦商。
“呃呃…呃呃…陛下!”
听到皇帝前来,郦商浑浑噩噩的头脑立马清醒了过来,缓缓睁开了双眼,想要起身行礼,无奈身体太虚弱了,根本起不来。
刘襄见状连忙上前宽抚激动的郦商,
扶着郦商重新躺好。
“曲周侯有病在身,
便不必起身了。”
“陛下驾临臣府邸,臣未能远迎,还望陛下恕罪。”郦商虚弱的对着刘襄说道,即使时日无多,他也没有忘记作为臣子的规矩。
“曲周侯是国之栋梁,于大汉社稷有功,如今有病在身,不必纠结于这些礼节。”刘襄宽慰道。
“陛下,臣这一次恐怕是撑不过去了,臣再也无法为大汉出力,为陛下尽忠了。”郦商惋惜地说道。
“爱卿秉德资忠,懿文经武,内凝庶绩,外定群凶。为社稷之元勋,实台陛之良辅。如今虽卧病在榻,却仍是我大汉的定海神针。”
“朕已命人四处寻访名医,定能医治爱卿之病,爱卿切莫不要自我放弃,大汉离不开爱卿,朕离不开爱卿。”刘襄握着郦商干枯的手,感情外露道。
“陛下莫要宽慰老臣了,老臣的身体,咳咳咳!老臣心里清楚,已然…无可救药,臣大限将至矣!”
“陛下待臣一家甚厚,是陛下将臣从逆贼手中救出,是陛下为臣之子寄正名。按理说臣不应再向陛下提出什么要求,可臣毕竟只有寄这么一个儿子。”
“若日后寄犯下大过错,还望陛下能看在老臣的面子上,能够对其酌情处理,臣感…感激不尽。”
“呼呼呼呼…”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让体弱的郦商喘不过气来,说完想说的话后,便不停地在一旁呼气。
看着憔悴的郦商,刘襄不由的有些心疼,恻隐之心流露。
他虽说未曾见过郦商随高皇帝征战的场景,可他未少从老臣口中听郦商的光荣战绩。
洛阳大败秦军,胡陵大败楚军,易下击败臧荼。刘邦灭秦,刘邦伐楚,刘邦平定国内叛乱的战争中都有郦商的身影。
如今郦商行将朽木,有很大程度是因为早年征战对身体造成的损害,使得他晚年疾病缠身。
“郦寄善统兵,治军严明。朕自当倚之,如高皇帝依仗曲周侯一般,定然不会有所苛责。”刘襄沉声说道,对郦商作出保重。
“陛下,臣知道陛下不喜黄老之学,然臣有句话还是要告与陛下。”郦商努力的张口说道,声音愈发虚弱。
“曲周侯请言之,朕洗耳恭听。”刘襄耳朵靠近郦商嘴边,以便可以听清楚。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懂得满足就不会受到屈辱,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遇到危险。陛下如今这几年太多于顺风顺水了,虽说陛下处理政务沉稳,然内心已然有所傲气,若是不静心反思,日后必会吃大亏。”
“自白登之战后,我大汉便与匈奴和亲,历代皇帝与臣子无不以此为耻。臣知道陛下一直想要洗刷国家耻辱,击败匈奴。此亦为臣之所愿,百姓之所愿。”
“然我大汉虽然有所发展,但匈奴却也并非停滞不前。咳咳咳!陛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轻启战端。”
“与匈奴之战必然是场持久之战,劳民伤财。秦之亡,盖伤民也!愿陛下能学越王勾践,不急于一时之快。”郦商语重心长的告诫着刘襄,言罢就缓缓闭上了双眼,他要保留精力,撑到儿子回来。
“朕知矣!郦公所言,朕定会铭记在心。”
刘襄并没有因为郦商的一盆冷水而恼怒,缓缓站起身来,对着郦商躬身一礼,便退出了郦商寝室。
“起驾回宫。”刘襄淡淡说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是换做旁人对刘襄说这一番话,刘襄断然会大怒,因为他的伐匈之心谁也无法阻止。
可这番话从大限将至的郦商口中说出来,就不由的引起刘襄的思索了。大汉开国功臣排名还是很看重战功的,郦商能排在前列,定然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
一名沙场宿将对于战争的认识断然不是刘襄所能比及的,他终究没有真正打过什么仗。
他想到了汉武帝时期的汉匈战争,汉朝虽然赢了,但也元气大伤,家破人亡的不计其数,耗尽了几代人的积累。成就了大汉,成就了武帝,苦了无数不知名的千万百姓。
可从大汉的未来发展上来说这场仗必须打,而且必须打到匈奴疼,打的匈奴不敢有南犯之心。
“国强民弱。”刘襄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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