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商的话让刘襄想到了秦皇嬴政,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被无数后人颂之的始皇帝。
早年的始皇帝冷静睿智,多年隐忍从吕不韦和嫪毐手中夺回大权;读了李斯的《谏逐客书》后立马承认自己错误;在李信兵败后更是主动放下秦王架子亲自去请王翦出山,从而使得大秦蒸蒸日上。
可在秦灭六国,做到了“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
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后,始皇之心,日益骄固。
始皇帝变得自满起来了,认为自己是皇帝,
自己的想法必然是正确的。他不再听取臣子的谏言,
对长子扶苏的态度越来越恶劣。
他一边大规模的修建陵墓,一边迷恋长生之术,被方术三番五次的欺骗。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
整个帝国除了扶苏这么一个儿子以外,竟无一人敢在始皇帝面前说真话,无一人敢劝谏始皇帝,使得帝国随着晚年始皇帝的偏激走向了衰亡之路。
如今刘襄虽然年轻,可他的种种施政举措已然使得他被万民神化,在他准确的预测了汉、江水会引发水灾后,更是让朝堂上很少有臣子反对皇帝提出的话。
如今敢给他的话挑刺的也就只有张苍、申屠嘉这么几个寥寥无几的军功老臣了。然而老兵总会凋零,这些老臣终究比刘襄年长的多,一旦没了这帮老臣,刘襄恐怕就再也无法听到臣子的真话了。
他也会如秦皇汉武一般,穷兵黩武,愚民弱民,追求长生不老,
听信方士,
最终留给子孙后代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帝国。若是后人争气,
那么帝国就能中兴;要是后人无能,那么帝国便会中衰。
“朕要将大汉传至万代,将汉文明越过长城、越过四海传到四方,要做那前无古人的事业。”
“朕必须时刻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万万不能走上武帝的老路。朕要学唐太宗广纳谏言,大汉必须有一批魏征,戴胄之流的谏臣。建一‘臣不以数谏为嫌,君不以数谏为忤’的大汉盛世。”刘襄坐在车中喃喃道。
“北宫伯子。”刘襄思索片刻沉声道。
“臣在。”
御驾侧骑马的贴身宦官北宫伯子听闻皇帝呼唤立马应声。
“替朕拟诏。昔邹忌讽齐王纳谏,威王从善如流。今朕今开怀抱,纳谏诤,上至百官、下至黎民无劳怖惧,遂不极言。朕所为事,若有不当,或在其渐,或已将终,皆宜进谏。”刘襄缓缓说道。
“诺。”北宫伯子恭声道。
中国很早便形成了谏诤的传统。相传远古尧时曾设鼓于庭堂,使民击之以进谏,称为“敢谏鼓”;舜时设木于道旁,
使人书之以谏言,
称为“诽谤木”。
不过纳谏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触犯)之者,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对于进谏的臣子来说,遇到从谏如流的英明君主固然有幸,但大多数情况下,犯颜直谏的行为往往被视为“逆龙鳞”,而有触忤贬官、下狱、杀头甚至灭门的危险。夏桀囚杀贤臣关龙逢,商纣剖心忠臣比干,吴王夫差剥皮诤臣伍子胥,即是先例。
批评君主的过失,就好比触犯“逆鳞”,只要君主有一丝不满和猜疑,臣子即刻便要遭殃,这生动反映了君主专制下臣子的谏诤之难。谏诤之臣为了使自己的谏诤之言能被接受,既需要敢谏的胆识,又需要善谏的智慧。
广开谏言之路是刘襄来使自己不犯昏庸的一个措施,但专门的谏言机构同样很重要。
汉承秦制,并非全盘照搬,对其也进行了增删。秦代置谏议大夫之官,专掌议论。为郎中令之属官,掌论议,有数十人之多。但大汉开国后,对于谏议大夫一职并未设立,到了武帝时期才又设置。
如今既然要听取谏言,就必须有专职的谏议机构。谏议制度对于过于集中的皇权,具有一定的纠偏作用。任何个人既理性有限,又有人性弱点,若要使皇帝能够满足公共事务的要求遵行民意和天道,就要有一套监督约束皇帝的制度,以弥补其个人缺陷。
接下来刘襄便要开始在百官中筛选合适的人选,既要有年轻气盛,心怀正义感的后进官员;又要有心如明镜,出剑则见血的官场老臣。
曲周侯府
自从皇帝亲自来嘘寒问暖后,太医署的太医便倾巢而出,呆在曲周侯府内帮助郦商调养身体。
自此曲周侯府就没有安静下来过,每日访客络绎不绝。谁都看得出来郦家是皇帝眼中的红人,郦寄有着位列三公的潜力。
每日登门拜访的宾客几乎都被管家给婉拒了,也只有驷钧、申屠嘉之流的大人物才领其前往郦商病榻探望。
最后太医们受不了那帮每日骚扰的宾客了,认为他们的医疗成果都被这帮无耻之徒给破坏了,要是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他们就有苦说不出。
于是太医们联名给皇帝上了份奏书,请禁外人探望曲周侯郦商,病人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调养身体。
刘襄看到奏书后,自然是欣然同意,于是立刻起草诏书,曲周侯府终于安静了下来,太医们也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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