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辽和张谦逸告辞走了,郭宋回到内宅,坐在内书房中沉思不语,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严重越权了,就算是河西节度使也没有权力安排北庭的归属,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甘州都督,这是宰相们的权力,就算是天子,他最终还是要听从宰相们意见。
历史的北庭最终是被回纥攻占,北庭统帅杨师古奔逃敦煌途中被回纥人所杀,现在沙陀对北庭的威逼更甚,北庭军民已无法再支撑下去,这种情况下,朝廷会答应让北庭军民放弃北庭东归吗?
答案是否定的,朝廷绝不可能答应放弃北庭,但也不会派军队去解放北庭,朝廷要的是大义,让北庭军民为这个大义殉葬。
郭宋心中十分沉重,他知道自己面临一个两难的抉择,是像朝廷一样要大义?还是听从内心的呼唤,把北庭军民接回甘州?
这时,薛涛端着茶盏走进书房,她看出丈夫内心的焦虑,甚至是痛苦,她把茶盏放在桌上,柔声问道:“夫君,遇到麻烦了吗?”
郭宋点点头,把北庭之事告诉了妻子,叹息一声道:“我决定即使被罢职丢官,也要让北庭军民东归。”
“可是放弃北庭的历史责任,夫君担得起吗?”
郭宋咬紧嘴唇道:“我没有放弃北庭,我一定会把它再夺回来,我只是想拯救北庭军民。”
薛涛想了想道:“夫君的决定我完全支持,这个官不当也罢,但我要提醒夫君,就算夫君和沙陀达成协议,如果没有天子的许可,北庭军民未必会东归。”
一句话提醒了郭宋,他竟然没有考虑到北庭军民自身的意愿,郭宋负手走了几步,他终于意识到,这件事还真不能绕过天子。
“你说得对,这件事还是得禀报天子,可我就怕时间上来不及。”
“夫君可以发鸽信。”
郭宋摇摇头,“发鸽信就必须要经过朝廷,这件事就闹大了。”
薛涛心念一动,笑道:“让猛子送信呢?”
郭宋低头想了想,还真的可行,猛子可以送信给张雷,张雷再把信交给师姑,请师姑转交给天子。
“好吧!我今晚就写信,明天一早让猛子去长安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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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双方继续在甘州都督府谈判,沙陀提出了可以把九千名汉人奴隶折算成羊,用来抵充二十万只赎羊,并要求甘州军削减十万只羊的赎金,最后由沙陀付给甘州二十万只羊,以换回朱邪胜律。
潘辽首先拒绝了削减十万只赎羊的要求,坚持五十万只赎羊换回朱邪胜律,不过潘辽又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可以让北庭一万多军民借道回甘州,用以抵充二十万只赎羊,最后沙陀只需要付十万只赎羊,就可完成交换了。
这个新方案着实出乎朱邪金满的意料,他表示要请示可汗,而唐军同样要请示大唐天子,双方约定,五天后再继续谈判。
清晨,郭宋将两只信筒拴在猛子腿上,又嘱咐它几句,这当然是事先有安排的,郭宋的私人信件由猛子送给张雷,他们在离开长安时有过训练,猛子也认识张雷。
猛子腾空而起,展翅向在天空盘旋两圈,随即向东方疾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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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雷这些天也惦记着甘州,他一直念念不忘甘州的葡萄酒,既然已经击败沙陀人,那张掖的葡萄酒是不是可以分给自己一杯羹呢?这可是郭宋亲口答应之事。
这天中午,张雷刚从聚宝阁出来,准备去喝一杯。
“快看那只鹰!”周围百姓都望着天空惊呼起来,张雷一抬头,只见一只体型硕大的鹰就在他头顶上盘旋,只相距十几丈。
张雷忽然认出来了,他连忙挥手大喊道:“猛子老弟,我在这里!”
猛子一收翅膀,准确落在张雷肩头,张雷见腿上绑着两只小竹筒,连忙取下来,一只小竹筒上刻着张雷两个小字,这是师弟从甘州送来的信件。
周围店铺东主纷纷围拢上来,满脸羡慕问道:“张东主,这是你养的鹰?”
张雷拍拍猛子的脑袋,呵呵笑道:“这是我的干儿子,从小养大的,可听话了,叫它向东,它就不敢往西。”
猛子却有点恼火了,还没有谁敢拍它脑袋,这个死胖子以为他是谁啊!
猛子张开翅膀跳上张雷头顶,利爪在它头顶上挠了两下,把他的头巾抓得稀烂,屁股一撅,在他头上屙了一泡屎,便振翅飞走了。
周围人顿时哄堂大笑,张雷面子上挂不住,披头散发地指着天空飞远的猛子大骂,“你这只扁毛畜生,让我抓到你,非把你一锅炖了不可!”
张雷又干笑两声解释道:“呵呵!这个家伙就喜欢开玩笑,这是它表示亲热的一种方式,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捂嘴窃笑,纷纷走了,张雷讨个没趣,只得悻悻地回聚宝阁了。
但一刻钟后,张雷又匆匆出来,坐上马车向清虚宫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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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一个时辰后,郭宋写的鹰信便呈放在天子李适的案头。
李适负手站在窗前,久久沉默不语。
郭宋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鹰信中列出的种种好处确实让他动心,他也知道这是让北庭将士回归大唐的最好机会,以庭州孤城的两三千老弱之军,根本就抵挡不住沙陀人或者回纥人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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