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瞪着他,这家伙眼睛真黑,睫毛真长,眸光真亮,此刻映着阑康坊高处飘荡的红灯,像燃了漫天的焰火。
四面的人在惊诧地看过来,指指点点,文臻素来算是个守规矩的人,此刻却不想理会,看着近在咫尺的易人离的脸,一边嫉妒地想一个男人皮肤这么吹弹可破毫无瑕疵还让不让人活了,一边便伸出手掐了一把,“那我就拿下易家,帮你把易家欠你的,讨回来!”
“哎哎说好听的就好听的,动手动脚地干嘛!”易人离一侧头,手一松。
文臻在韩语狂奔而来之前,翻身下了栏杆,对四面偷偷围观的人们招手笑,“弟弟太淘气,见笑了哈!”
众人立即正色四散走开。
韩语试图用杀人的眼光逼退不自量力的狂蜂浪蝶易某人——他不过是收拾那些锅碗瓢盆走开一会,这货居然就敢撬墙角!
易人离对他勾唇一笑,靠着文臻的肩,亲昵地在她手里的糖葫芦上揪了一颗,特意对着杀气腾腾的韩语晃了晃,才又趴回栏杆上,一边嚼着一边道:“其实易家也不算欠我的,毕竟我走的时候把债也讨回得差不多了。”
“干了什么事儿?大闹天宫吗?”
“哎,大闹天宫啊,你说的是石猴传奇吗?那一出确实精彩,对了,那本书帮你赚了不少银子了呢。”
文臻:“什么?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易人离左右看看,下桥去了,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本书上来,道,“果然卖的到处都是。”
文臻一翻,封面《石猴传奇》。打开一看,可不是自己当初宜王府夜谈吹过的西游记?
她以前看穿越小说,古早的穿越小说,唐诗宋词四大名着往往都是主人公用以骗人装逼升官发财的必备装备,看多了就觉得狗血,轮到自己定然不屑于以此博名,当初宜王府夜谈四大名着,实在是肚子里存货不多,其余的小说一鳞半爪的记忆不全,唯有四大名着,现代那世谁人不是长期浸淫耳熟能详,只好照样搬了出来,说完也就忘了,谁知道竟然流传到了市面上。
略想一想也便知道是林飞白干的,当日他都有记录那些故事来着,四大名着流芳百世魅力不是盖的,到东堂风靡也是分分钟的事。
看这书装帧精美,是东堂四大印堂之一的开墨堂所印,开墨堂背后有皇家支持,其地位风格大概相当于现代人民文学出版社级别。开墨堂可不是谁有钱就能印书,不够文学性艺术性传播性,别想开一回墨。
翻回扉页,看作者名,赫然是“文臻”。
文臻尼加拉瓜瀑布汗。
林侯不贪名利不怕费事替她扬名的精神是很好的,但是这么一搞她真的成了一个剽窃犯了。
易人离还在叨叨,“这本书卖的钱直接拨入江湖捞,入江湖捞购买书籍创办书堂的帐。”
文臻一时无言以对。
这事不小,但从头到尾林飞白都没和她说过一句。
心里感觉怪怪的,她随便岔开话题,“你怎么个大闹天宫了?说给我听听,将来咱们去易家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易人离咧嘴一笑,“就怕你听了,就不敢再带我去长川了。”
“哦?你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了?”文臻顺嘴接玩笑,“杀人放火?烧杀抢掠?扒坟拆庙……”
“还有弑父杀亲呢。”
文臻不说话了,看一眼易人离神色,这人一副风流灵动少年貌,眉梢眼角却总有掩不住的淡淡戾气。
她早就猜到他大概身份,却从未向燕绥等人打听。豪门子弟宁可沦落成街头混混也不回头,其间必有难以为外人道之苦楚。
然而这苦楚在易人离嘴里依旧是带着几分浪荡气的轻描淡写,“长川易家男子多有羊白头,这个你们都知道了。有说诅咒,有说胎里病,但是西川易也是一个易,为啥他们家就没有这病?所以这其中原因,我看还深得很。这个且不说。只是这豪门大族,一旦有了这恶病,传承绵延便要大打折扣,所以易勒石自做了家主,日思夜想,都是如何根治这病,为此广邀名医,派人走遍名山大川,甚至前往各国,就为了寻找治病良法。”
“后来也不知道是听了哪个妖医的建议,在族中寻找没有病状或者病状很浅的孩子,集中到一处叫做天星台的地方,进行各种试验,试图找出解决这病的关键。那些孩子送进去后,很多都死了,死状很惨,因此天星台的试验一度停止,但随着易勒石逐渐发病,衰老,族中男子受此病困扰得要发疯,这种试验又开始了。”
“族中男子到了五六岁一般就会显出羊白头的症状,一旦谁家没中招,全家都会欣喜若狂,但为了孩子的命,会想办法遮掩,把孩子送出去或者也化妆成羊白头。大家都知道,有病的人那么多,都希望能获得生机,易勒石这样的做法拥护者不少。所以有好几年,族中一个健康孩子都找不着,连易勒石都以为,确实没有健康的孩子出生。但是我六岁的时候,我父亲……”易人离顿了顿,漠然地道,“主动把我送到了天星台。”
文臻的心,砰地一跳。
“那时候天星台已经关闭了五年,我是五年来,第一个被送去天星台的。也是唯一一个被家人主动送去天星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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