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鹤隐明白话中含义,脸上微微发红,说:“在这世上,归某只将心思讲给易大一人听过,想必易大不会拿此嘲笑归某吧?”易连瑜笑着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何来嘲笑?易某正要恭贺归三,此时来得真巧,因为已有佳人先来此地,正发愁孤身弹琴、无人欣赏呢。”归鹤隐瞪大眼睛,急切地问:“易大莫非是说,柳雅萱在元真观里?”易连瑜笑着说:“归三如此激动,难道是希望明紫香在这里?快去吧,你的柳雅萱正等着和你一起弹琴呢。”归鹤隐忙叉手向前,说:“多谢易大告知此事。归某这就去见柳雅萱。”易连瑜笑着说:“赶快去吧,若去晚了,你的柳雅萱可就走了。”
极力控制住“怦怦怦”剧烈跳动的心脏,归鹤隐径直朝元真观后面的园林走去。已有一个多月未来元真观弹琴了,已有两个月未和柳雅萱一起弹琴了。以往二人凑巧同来元真观时,见了面后,彼此微微一笑,再心照不宣地一起去园林,到了琴房,将琴拿到竹林边,面对面坐下。归鹤隐右手做个优雅动作,示意柳雅萱先弹。柳雅萱略一颔首,纤纤十指在琴弦上轻轻地拨动,一曲“峨峨兮若泰山”的《高山》便飘荡在整个空中。归鹤隐屏气凝神,静心聆听。完毕,柳雅萱右手也做个优雅动作,示意归鹤隐续弹。归鹤隐低下头,随着十指的拨弄,一曲“洋洋兮若江河”的《流水》便回响在整片竹林,柳雅萱聚精会神,用心赏听。之后,二人轮流各弹其他曲子,中途停下暂歇,一番倾心交谈,均有千金易得、知音难觅之感。只要一想起这些,归鹤隐心里就充满着不可名状的甜蜜。不知是何缘由,刚才在画室时,听着瓦克塔儿讲述和心上人伊兹娜丹那种超越社会地位的执著情爱时,归鹤隐就不由得想到了日思夜想、却又不敢向家人明说的心上人柳雅萱。此时,柳雅萱就在元真观后面的园林弹琴,一种渴望相见的激情瞬间涌上归鹤隐的心头。
快到园林的竹林边时,一曲清脆、流畅的琴声传入耳朵里,归鹤隐仔细一听,知道是有名的古曲《风入松》。高雅平和的琴声,常能唤起听者水流石上、风来松下的幽清肃穆之感。眼下已很少有人再弹此曲,归鹤隐觉察到柳雅萱弹琴时流露出的曲高和寡的孤独感,便大步走了过去。
果然,一身素衣的柳雅萱静静地坐在那里,心无旁骛地弹琴。归鹤隐轻轻地走上前,看着久违的柳雅萱,激动地胸口一起一伏,几乎难以自持。柳雅萱略一抬头,看见归鹤隐,脸上浮现一丝微笑,又低下头,继续弹琴。归鹤隐坐在旁边一块平整石头上,耐心等待。
一曲完毕,柳雅萱问:“归三郎今日为何有空来到元真观啊?”归鹤隐痴痴地看着柳雅萱,一时无言以对。柳雅萱又说:“归三郎是想弹琴吗?我让你便是。”站起身,准备离开。归鹤隐忙说:“勿用这样,柳三娘,你还是坐着吧,我今日来元真观不是为了弹琴。”柳雅萱只得坐下,问:“归三郎为何事而来,可否告诉我呢?”归鹤隐想了想,说:“刚才在画室时,有一个波斯人瓦克塔儿来给他的心上人伊兹娜丹购买一幅丹青。瓦克塔儿是富商的儿子,伊兹娜丹是卖唱的歌女,二人相爱多年,彼此都认为对方是自己一生中不可或缺的人。不幸的是,目前伊兹娜丹身患重病,卧床数月,危在旦夕,委托瓦克塔儿从波斯赶到大唐扬州,专门为她购买一幅我的丹青,这也许是她最后的心愿了。昨晚刚到扬州,瓦克塔儿就饮醉了酒,所有的钱全被人偷去,今日起床发现后,心急如焚;无钱给伊兹娜丹购买丹青,悔过自责之下,连为她去死的心都有了。”痴痴地注视着柳雅萱,没有再说下去。柳雅萱淡淡一笑,说:“既然钱已被偷,瓦克塔儿却依然找到归三郎。想必归三郎知道了他的遭遇后,大发慈悲,无偿赠送给他一幅丹青吧?”
归鹤隐一愣,问:“柳三娘如何猜得这般准确?”柳雅萱笑着说:“难道归三郎赠送给元真观的丹青还少了吗?尤其是那幅挂在朝拜大殿的太清道德天尊图,扬州已是人人皆知,我每次来到元真观,都要去虔诚地跪拜。归三郎历来轻财重义,我自叹不如啊!”归鹤隐叹道:“知我者,世上唯柳雅萱一人啊!”柳雅萱略微嘲讽地说:“我实不敢当。归三郎出生豪门贵胄、缙绅簪缨,见多识广,博古通今,怎会如此抬举我这样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呢?”归鹤隐满面羞惭,低下头,说:“若说起来,我连瓦克塔儿都不如。瓦克塔儿情愿离开家族、放弃财产,都要和心上人伊兹娜丹生活在一起,而我却连向家人述说我们相爱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归鹤隐自责的模样,柳雅萱顿时产生了同情之心。最初二人在一起时,只要一聊到此事,自己就心生幽怨,不断地指责归鹤隐爱自己,却又不敢大胆向家人表白;而每次归鹤隐都是无地自容,任凭自己指责,不做任何辩解。后来,怡春楼很多女子都遇到类似情况,自己见多不怪,也就逐渐理解了归鹤隐的举动,对他不再抱有希望,但仍愿意和他单独在一起;毕竟他的家世、才华、人品在整个扬州都是罕见的,何况他的心里一直深爱着自己,也始终没有接触其他女子,为此还在城内租房绘画,以避开那些来归府给他说亲之人。想到这里,柳雅萱怨气大减,说:“归三郎不必伤心,如今你我既已互为知音,就应多多体谅对方。刚才我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还望归三郎勿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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