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空荡荡的客堂里,沈蕙萸百无聊赖,一会儿站起来不停踱步,一会儿又坐下猛饮茶水,也不愿独自一人返回州府住处,只得耐心地等待下去。过了一个时辰,曾和培终于来到客堂,沈蕙萸忙迎上前,说:“哎呀,这么久了你才忙完。我们现在过去吧。”曾和培没有理会,坐下后,拿起茶釜,倒了一碗茶,猛饮一大口,说:“那些人拉着我就不让走,这个人说几句,那个人说几句,我都要客气地回应几句,结果一个院落转下来,我的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沈蕙萸说:“你多饮点水吧。我在这里没说话,嗓子都很干,也饮了不少水。”曾和培饮完一碗,又倒满茶水后,说:“我已去过薛九儿父亲薛大立的房间了,跟薛大立聊了很久。等我歇会儿,饮点茶水,然后坐车回去时,再给你说一说。”沈蕙萸说:“好吧。”
坐在返回州府的马车上,曾和培对沈蕙萸慢慢讲述着薛九儿和父亲薛大立的一些情况。或许是母亲过早离世的缘故,薛九儿自幼勤劳善良、通情达理,而且独立性强,从不依赖别人。在邻居一个学馆老师的帮助下,薛九儿认得一些字后,很喜欢读书,七岁就能吟诗“鸟儿空中飞,梦里来几回;笼中食香美,依旧不知味”,以此表达不羡富贵、只求自由的生活。十五岁时,有一个举止粗俗且贪恋美色的富家子弟看上薛九儿,欲纳其为妾。薛大立感到父女二人生计艰难,为了薛九儿将来有个好的归宿,不再过着朝趁暮食的穷苦日子,便答应了下来。然而,薛九儿宁死不从。父女二人只得继续相依为命。之后,薛九儿说,除非遇到喜欢之人,否则自己终生不嫁,永远照顾父亲。因此,薛九儿将来如何生活,就成了薛大立经常忧愁的一件事。这次风雨之灾,薛大立身受重伤,背部和胸口两处遭受撞击,经过元真观道士全力救治,仍然未见好转。薛大立自知命不久矣,拉着曾和培的手,真诚感谢州府的关心,相信曾和培定是一个心系百姓、名垂青史的好官,再三恳求收留薛九儿做婢女;最后还强调说,只要不让她挨饿受冻,干什么都行,这样本人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旁边薛九儿听了,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沈蕙萸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不知不觉间还流下了眼泪;听完,抹了一下眼泪,同情地说:“薛九儿命运这般悲惨,我们收留她做婢女就是天经地义、无可推却的事了。”曾和培说:“当薛大立请求我收留薛九儿做婢女时,我担心你会反对,所以不敢爽快答应,只说回家以后认真考虑一下。”沈蕙萸急了,说:“我会反对什么?夫君,我跟你说,我第一眼看见薛九儿时,就喜欢上她了;不然我那么害怕看见受伤和流血的人,为何会如此干脆地让你立即去看她的父亲呢?”曾和培歉意地说:“小君,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别生气。明日我就对薛大立说,我非常愿意收留薛九儿做婢女。”沈蕙萸略微撒娇地说:“明日我还要和你一起去元真观。去了后,我们就直接到薛九儿父亲的房间,好不好?”曾和培笑着说:“好,就听小君的。”
第二日,曾和培和沈蕙萸再次同去元真观,直接到安置重伤灾民的第三院落左边的丁字号房间。然后,曾和培对薛大立说,经过商量,夫妇二人愿意收留薛九儿做婢女。旁边沈蕙萸急切地说,自己特别喜欢薛九儿,保证以后会像妹妹一样对待她,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病榻上,生命垂危的薛大立热泪盈眶,不断感激曾和培夫妇的相救之恩,说本人终于了却多年的一桩心事,死而无憾。早对曾和培充满敬意的薛九儿当即给曾和培夫妇跪下,连连磕头;沈蕙萸急忙弯腰扶起薛九儿。薛大立又说,等到本人入土为安那一日,薛九儿就正式跟随曾和培夫妇。曾和培安慰说,现在不要悲观,兴许会有奇迹发生呢。薛大立苦笑摇头,叹息不已。五日后,薛大立不治身亡。曾和培出资,将薛大立葬于观音山的一个土坡上。身穿孝服的薛九儿跪在墓前,痛哭流涕;同来的沈蕙萸也差点流下眼泪。
除了十一人医治无效而死亡外,绝大部分重伤灾民经过元真观道士的精心治疗和照顾,病情已陆续得到减轻,甚至痊愈,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元真观,返回各自家里。离开前,这些灾民经过商议,决定等待所有重伤灾民全部回家以后,约好日子,带着家人,共同前往元真观敬香献供,以感激元真观情系天下苍生、不求任何回报的大恩大德。代表州府每日前往元真观看望重伤灾民的曾和培只要返回州府,便向长史任天一禀报当日情况,对病愈离开元真观前一些灾民的约定也如实相告。
两个月后的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扬州长史任天一带领僚属、衙役等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元真观,准备宣读皇帝近日下达的褒奖诏书。一路上,周围不断有百姓喜笑颜开地跟随在后面,使得队伍仿佛冬日滚雪球般愈来愈庞大。一行人走到离元真观大门十丈远处停住了,任天一微笑着走下肩舆,早已等候多时的众多善男信女立即点燃多处爆竹。霎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响成一片,惊天动地,振聋发聩,既驱除着积聚在扬州百姓头上长达两个月的重重阴霾,又欢迎着长史一行人来此褒奖元真观。爆竹燃放结束,善男信女主动分开两边,让出道路,并且慷慨激昂、齐声欢呼:“长史亲自褒奖元真观喽!长史亲自褒奖元真观喽!”在元真观的大门口,观主云鹤子率领数十名道士正耐心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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