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润玉走后,崔显政侧过身,面向谢佑聪。谢佑聪看着两个门生,神情严肃,若有所思,半晌无语。曾和培和崔显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过了一阵,谢佑聪缓缓地说:“今日,为师和师母带上你们一家人同游曲江,你们可知是何原因?”曾和培和崔显政均摇了摇头,一脸茫然。谢佑聪又说:“十三年前,你们二人同时科举中榜,接着参加曲江盛会、杏林宴饮、雁塔题名等诸多庆典活动,成功步入仕途,随后各奔前程;十三年后,又同在朝中任职。为师当年二十多个门生里,你们二人算是比较幸运的。朝中人才汇集,相互倾轧,但也遍布高官尊爵,升迁机会远超地方州县。当然,仕途之路充满艰难险阻,倘若掌握其中诀窍、能够避难就易之人,或将行的一帆风顺;不懂刚柔相济、只知固执任性之人,必会变得寸步难行。今日,为师和师母带上你们一家人同游曲江,目的有二,其一,上巳节来临了,多人同游曲江,更为热闹;其二,通过再游曲江,就是希望你们二人领悟并牢牢记住,仕途升迁相比科举中榜而言,充满着明争暗斗和尔虞我诈,最后得以胜出之人,实在寥若晨星、屈指可数。和培,你来长安三年了,对为师所言有何看法啊?”
曾和培说:“座主所言甚是。门生来长安三年了,亲眼目睹一些重大变故,如原户部户部司员外郎文启先受人诬陷,自戕狱中,妻孥籍没为奴;张九龄和裴耀卿的宰相之职及严挺之的中书侍郎之职、徐峤的大理寺卿之职全被罢免,张九龄和严挺之还被贬为地方刺史,逐出长安;黄门侍郎归乐曦被迫提前致仕还乡;堵塞言路、排斥贤良的李林甫成为中书令即首座宰相;牛仙客担任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左补阙杜琎被驱逐到地方县城。此外,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及光王李琚先被废为庶人,后被赐死。此等种种意外事件,待在地方州县任职百年,也是难得一见。门生身在朝中,面对这些变故,几乎已对个人仕途失去信心,不再抱有希望,只求平安无事即可。”谢佑聪又说:“显政,你的看法呢?”崔显政思忖片刻,说:“调回长安两年,门生对近几年朝廷发生的一些事件,多数也有耳闻。科举中榜留在长安的七年和从襄武县调回长安的两年相比,门生的感受可谓是大相径庭。对于目前的朝廷状况,门生也是忧心忡忡,难以乐观。”
谢佑聪淡淡一笑,说:“听了你们二人对仕途的看法,为师感到,你们二人均未掌握仕途诀窍,无法避难就易,故而只得消极悲观。为师凭借在官场多年的经验,给你们二人提些许忠告,若想尽早获得升迁,必须做到以下几点。先说关键两点,一是摸清圣人的性格和喜好,切记只能顺从、不能违忤,否则圣人一旦动怒,自己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二是摸清圣人宠信之人的性格和喜好,无论是大臣和宦官,还是嫔妃和宫女,切记只能迎合、不能反对,如若惹恼他们,他们只需在圣人面前说几句贬损之言,自己的仕途前景就必然堪忧。对这两点,不知你们作何认识?”
曾和培说:“座主所说两点,门生自认已经做到。对于圣人之意,门生必然不敢违背;对于圣人宠信之人,门生也无任何反对之举。”崔显政说:“不管在何处任职,门生对上司都是毕恭毕敬;对九五之尊的圣人和圣人宠信之人,更是俯首帖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谢佑聪抚摸着下颌胡须,说:“刚才为师让师母带着显政之妻袁润玉前去别处游玩,无非就是不让她们知道太多朝中之事。她们听见以后,若不小心说了出去,对我们的仕途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当今朝中,除了圣人外,就属高力士和李林甫最有权势。高力士作为宦官,从不参与政治斗争,一心一意伺奉圣人,我们只要没有得罪他,一切皆可放心,而李林甫就不同了。此人因为学识缺乏、目光短浅,所以嫉妒才俊、排斥贤良;平日脸上很少显露出喜怒哀乐的表情,说话语气柔和,刻意做出一种友善假象,看见恨之入骨的人也是如此;可在背后,却使出各种阴险毒辣的手段,用以对付阻碍或威胁自己权势的人。此人这些特点,你们可否了解?”
曾和培和崔显政均点了点头,说:“门生早已了解。”谢佑聪又说:“张九龄、裴耀卿和严挺之无一不是因为阻碍或威胁李林甫的权势,最终落得可悲结局;归乐曦和杜琎也是同理。数年前,为师就发现李林甫权力欲极强,处心积虑向上钻营,认为官职高而对己有用之人,不吝阿谀奉承;觉得有才能却对己不利之人,则是打击迫害。李林甫最卑鄙可恶之处在于,不光是残酷打击对己不利之人,而且还要对这些人的亲近之人,也将毫不留情地进行迫害或驱逐。当上宰相后,李林甫跟已有两个宰相张九龄和裴耀卿均水火不容。为了能在争斗中稳操胜券,李林甫通过各种阴谋诡计,逐渐取得圣人信任。与此相反,张九龄和裴耀卿都是性情耿介之人,经常违逆圣意,导致圣人日益厌烦。目睹这些事情,为师意识到,宰相内讧犹如猛虎相争,必有一伤,最终安然无恙之人,只能是李林甫。为师原先跟张九龄和裴耀卿的联系非常紧密,我们三人,还有姜登儒,屡次聚在一起品茗饮酒、谈天说地。显政,为师所言是事实吗?”崔显政忙说:“座主所言句句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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