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不到,轰隆隆的鼓声敲散了沉睡的夜雾,一盏盏府门前的灯笼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点亮了,星星点点,与天上的星辰相映生辉,一辆辆马车驶出了家门,在坊街上汇合,继而出了坊门,驶上大街,汇入到更加浩大的上朝人海之中,今天是八月初五,是月朝会的日子,由于这是新皇李适即位以来的第一次大朝会,每一个官员都极为重视,没有人请假,所有九品以上的职事京官都要参加,天不亮,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出门了。
尽管大唐是一个心胸博大的王朝,但统治阶级内部依旧等级森严,并不是每个官员都能乘坐马车,需要五品以上才有乘坐专用马车的资格,马车也有等级,分亘宪、通宪、轺车、辂车四等,比如五品官员乘坐亘宪车,三品以上乘坐通宪,车厢都是青色,马匹数量也从五匹增至七匹,一品大员则乘坐九匹马的红色轺车,至于最高等级的十八乘辂车,那是天子以及太子亲王所乘之车,一般大臣只有奉召进宫时才能乘坐。
大部分中低层官员都是骑马而行,马蹄杂沓,车轮辚辚,朱雀大街上汇成了一条浩浩荡荡的上朝大军。
随着鼓声响起,长安各大城门也同时开启,明德门在火把的映照下缓缓拉开了,早已等候在城外的李庆安亲兵队开始进城,马车就在五百余名亲兵的严密护卫中,李庆安是四更三刻准时从军营出发,尽管他的军营里还有十几名文职军官,但他们不属于京官范畴,因此不需要参加月度朝会,只参加年会。
李庆安身为亲王,按礼制,他可以乘坐十八乘辂车,但为了不招摇,他依然乘坐九马轺车,车壁为黑色,装饰十分简洁,黑底银边,显得非常漂亮。
其实他黑底银边的马车和五百人的亲卫护卫,根本就无法低调,走在大街上,谁都知道这是李庆安的马车。
马车穿过明德门,进入了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南端的几个坊住的官员不多,大街上显得十分冷清,只有百余名早起等待出城的商人聚在城门两边,他们正要涌出城,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住,等待李庆安的马车先入城,在距城门约五十步外,有几名骑马的黑衣人,见李庆安队伍入城,骑马黑衣人立刻迎上前,为首者正是李庆安在长安的情报头子胡云沛,胡云沛奔上前,取出金牌一晃道:“我要见大将军。”
亲兵们都认识他,也认识胡云沛的金牌,大家纷纷让开了一条路,马车也停了下来,胡云沛下马上前施礼道:“属下胡云沛有要事禀报大将军。”
“什么事?”马车里传来了李庆安的声音。
“禀报大将军,属下刚刚接到消息,韦见素已经被放出了大理寺,目前在家中。”
“刚刚是多久?”
胡云沛脸一红,连忙道:“据一名在大理寺任职的手下说,韦见素是四更正被放出大理寺,一辆马车直接将他送回了家,这辆马车的背景属下正在调查。”
刚说到这,一名胡云沛的手下奔上前,给他附耳低语几句,胡云沛急忙道:“马车的背景已经查清,马车最后回了雍王府,是监国的马车。”
马车里,李庆安没有点灯,他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虽然韦见素被放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时间上他却预料错了,他认为韦见素会在昨晚被放出,但没想到一直拖到了今天凌晨,可以说是最后一刻才放人,也由此可见李亨的心态,既担忧自己的报复,却又不甘心让步,最后不得已才放了人。
李庆安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他以为这就是让步吗?给自己造成的严重影响,他以为放了人就可以弥补吗?如果真是那么简单,他又何必现在放人,可见李亨是知道问题的严重,却又做出一个不痛不痒的举动,说到底还是一种出于对自己的蔑视。
想到这,李庆安便对胡云沛道:“要严密监视韦见素的行踪,不准他离开长安一步,另外继续加强对各大世家的监视,若有情况要立即向我报告。”
“属下明白!”
胡云沛行一礼正要离开,李庆安却又叫住了他,“上次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李庆安是要找李泌,自从皇庄事件后,李泌和长孙全绪一起被关在皇庄内,一直到八天后才放出,长孙全绪便免职回家,而李泌却失踪了,李庆安便让胡云沛在长安或关中寻找李泌。
胡云沛摇了摇头道:“回禀大将军,属下派出五百人寻找李先生,但他却像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消息说,他可能已经离开关中,有人在潼关看到一个长得很像他的道士,出潼关东去了。”
李庆安微微叹息一声,应该是真的,李泌确实是几次出家为道,可惜让他走了,不能为自己所用。
这时,胡云沛又想起一事,连忙禀报道:“大将军,我昨天接到华清宫的消息,好像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华清宫附近出没。”
李庆安一怔,华清宫是空关,里面只住着杨贵妃一人,如果有人想对华清宫不利,那肯定就是针对杨贵妃,这会是谁?
想到这,他立刻令道:“加派人手,要严密保护贵妃,不准出半点差错!”
“是!”
胡云沛迅速离开了,李庆安又想了一想,必须要把杨贵妃从华清宫里搬出来,她一个人住在里面,确实有点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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