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神庙,凛冽的寒风让在暗道里饱受震惊的众人冻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天还未亮,火把大多数都烧没了,只余下不到三两个。
不过方瑶的面具还一直保持着金光闪耀,方圆十米之内,亮如白昼。
众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借着方瑶面具的金光,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
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路变得又窄又滑,方瑶不由抬头朝山壁上瞧。
那世外桃源般的寨子,大抵会从此荒废掉吧。
“嘶——”
马儿的嘶鸣声在前方响起,方瑶想起樊辰一出山神庙就吹过口哨,原来是为了这个。
果然没一会儿,方瑶就看到赤蛇和它的伙伴出现在山道上。
“这马真是神了,还会主动来找主人。”
方瑶也觉得挺神。
她后背上的伤虽处理过,但只能挺直脊背,像个僵硬的低级机器人一样慢慢往山下挪。
没想到樊辰这两匹马还真是让人省心,她决定原谅它们曾经对自己做的“恶行”。
虽然马背颠簸,但她好歹能快些下山了。
天微微亮时,大伙儿终于来到山下。
百姓们将牛啊、驴啊和骡子从无人的山神客栈里牵出来,顺便将里面能用的锅碗瓢盆、衣裳褥子等东西一分而光,再次心满意足地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路边的老树上传来鬼鸮空灵怪异的叫声。
方瑶望过去,那鸟儿扑腾扑腾翅膀,便飞走了。
“大师,这些夜猫子都怕你呢。”
后面跟着的一位百姓忍不住笑道。
方瑶默了默,她这脸上金光闪闪的,猫头鹰这种视力神经敏锐的鸟类,自然会怕。
那鬼鸮飞回到了山上。
方瑶不由扭头往后看。
清神山越来越远,瘴气逐渐消失,松柏、积雪,还有山中空灵的鸟鸣,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怎么?”
下了山的樊辰,骑着马和她并肩前行。
方瑶默默瞅了瞅他身上不停溢出来的黑色瘴气,先前在暗道里时还很浅淡,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已经越来越浓了。
她看了眼周围时不时悄悄打量自己的老百姓们,抿了下嘴,道:“没事。”
骑马虽快,可马儿走动起来,还是颠簸。
待回到山下的荒村里后,方瑶才彻底解放。
她趴在马车里柔软的毛绒垫上,身上被疫妖抓破的烂衣裳换了下来,热心的妇人帮她换了身干净的行头。
背后盖着她觊觎已久的貂绒披风,旁边是暖融融的火盆儿,手里还拿着烤得热乎的大肉包子。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
方瑶舒服地恨不得与床合二为一。
不过,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
趁着没人,她赶紧从换下来的旧衣裳里掏出册子,打开来看。
方瑶眯起眼睛。
【山神的馈赠】出现了,果然是青铜鼎外加一地的虫尸。
原来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有关剧毒绿光蘑菇、疫妖和金蚕蛊三者之间的关系。
身体里养着金蚕蛊的地狼以山石为食,蛊毒发作时,排泄出来的沙土会生长出一种绿光剧毒蘑菇。
可说来也甚是神奇,解毒的解药同样在地狼蛊毒发作时的排泄物里。
是一种短翅绿虫。
方瑶回想起那如漫天开花般的虫雨降落,除了那条奇怪的大肉虫子,其他落在地上的虫子,的确和羊皮册子上的描述完全一致。
册子上说,只需要将短翅绿虫烤焦至黑色,少量焦糊香味溢出,便可让人神清气爽,服用解毒。
除了虫尸,杨高他们还从半脸男和胡子男两人的尸体搜出了黑色药丸。
方瑶轻轻闻过,黑色药丸里的焦糊香味很淡很淡。
她猜测大抵是疫妖活着的时候,山匪没法一次性弄到太多虫尸,便在里面加了些其他东西。
所以那些山匪们都说,这解药有用,但药效有限,估计和药量不足有关。
这一次的收获挺大,除了有一个地方……和以往有些出入。
方瑶将册子翻到新的一页,上面空空如也,平日里打败了疫妖后,都会抓条墨蛊虫的册子,这次啥也没带回来。
外面就响起了说话声。
她连忙将册子卷一卷,塞进内襟里,又掏出羊皮册,放在一旁,装作努力研究的模样。
没一会儿,樊辰掀开帘子钻了进来,方瑶掀起眼皮,外面果然换成了杨高赶车。
“在外面就听到你在看书,还在研究这个吗?”
“……嗯。”
方瑶现在没戴面具,啃了一口肉包子,“就是觉得很惊奇,这蛊虫还能解毒。”
樊辰坐在她左前方的长凳上,解释道:“这可不稀奇,蛊能治病亦能害人,该如何使用对待,全凭人的善恶喜好。”
他双眸微微眯起,轻轻半靠在马车里,长叹一声,喃喃感慨:“可惜自古以来,只有人心最难测……”
方瑶莫名觉得这话是在说给她听的。
自打经过了传国玉玺的试探,方瑶现在对樊辰的话甚是警醒和敏感,她撇撇嘴:“人心的确难测,谁知道成天跟自己一起奋战的人,心里在打着甚么主意呢。”
樊辰一双桃花眼儿慢慢地看向她,他许久没说话,黑白分明的眼仁中似乎情绪在涌动。
马车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住,方瑶甚是不自在地咬了一口肉包子。
不知是有点凉了还是怎么的,原本香喷喷的肉包子,此时在嘴里仿佛失了香味,有些难以下咽。
好一会儿,樊辰才突然开口:“你……背后还疼吗?”
“……”
方瑶不信这家伙是专门进来跟她嘘寒问暖的,不过因着樊辰主动打破僵局,她瞬觉轻松不少。
只要这姓樊的没有真的存害她的心,到时事情解决,仇人解决,他们也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心里自我安慰一番后,方瑶又愉快起来,她几口吃完肉包子,拿起帕子擦手,才回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樊辰再次被方瑶的粗俗打败,一脸无语凝噎,片刻后又道:“你不是一直想问我,那只蛊虫是怎么回事吗?”
方瑶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知道樊辰对这个似乎很在意,试探道:“你会告诉我?”
樊辰没说话,只是看她一眼,随即从马车的柜子底下拿出一个不算大的青瓷罐子。
方瑶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连忙从身边拿起面具戴上。
果然,瘴气顺着罐子瓷盖周边一圈儿的缝隙,飘飘渺渺地往外冒。
樊辰将罐子放在她面前,“这只虫子在地狼死之前,的确是只普通的金蚕蛊。”
想起迟迟未出现的墨蛊虫,方瑶不由脱口而出道:“难不成是它吃了墨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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