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亨之所以敢来劝谏刘长,就是因为自己是刘长的启蒙之师。
虽然只是教导了几天,但是毕竟有这个名分在,就算不论启蒙之师,作为荀子之徒,他跟刘长那也是同门。
就是再穷凶极恶的人,也不会不顾道义对自己的启蒙之师兼同门长者出手吧???
奈何,毛亨还是低估了人性的险恶。
吕禄只负责送他来看望那些儒生,却没有再带着他出去。
当吕禄笑呵呵的俯身告别,转身离开的时候,毛亨都懵了。
他急忙走上前,两个甲士即刻挡在了他的面前。
诚然,此刻的儒生们还是很能打的,就是那些被刘长所看不起的齐儒,也是佩着利剑,偶尔出门,只要不是遇到大的盗贼团体,还是能取胜的。因此,常常有汉朝的贼寇遇到大儒后不去伤他,反而是毕恭毕敬的护送他的传闻。
如汉末的大儒康成公郑玄,就曾遇到过盗贼不伤反而护送的事情。
这当然是因为这些大儒本身名望很高,有能力,有气节,连盗贼都不愿意伤害他们,也可能是因为这些盗贼手里没有弩,不确定面前这位大儒的剑法如何。
可是这些儒生再能大,遇到甲士那也是白给。
军中能披甲的,都不是什么普通士卒,在此刻,甲士还不等同于士卒,只是再往后,甲士方才成为了士卒的普称。而能驻扎在长安,执行刘长命令的甲士,那就更不得了,浑身武装到了牙齿,持矛的,持短戟的,持盾的,持强弩的,各个身经百战,十个甲士就能将这屋内的大儒们全部屠掉,一个不留。
在强弩面前,若是没有披重甲,就是刘长项羽也是白给,哪怕披了重甲,若是近距离挨了几下,那还是白给。
因此,在此时,你可以佩剑,可以拉弓,你可以收藏各种武器,唯独甲胄和强弩是不能私藏的,哪怕你是三公九卿,只要私藏了那就廷尉见。
毛亨看着远处那几个甲士手里闪烁着寒光的强弩,很是知趣的转过身来。
“毛公??您怎么也被抓过来了?”
“我.....”
“一言难尽啊....”
毛亨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在众人之中,似乎只有辕固生看出了毛亨此刻那复杂的心情,他坐在这里,也没有像其他儒者们那么的害怕,他说道:“毛公怕是因为劝谏陛下而被关到这里的,毛公为什么不去效仿您的仲父,像您仲父劝谏楚王那样去劝谏他呢?”
辕固生笑吟吟的说着,别的不说,他这心态还是不错的。
毛亨瞥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我没有仲父的勇气,楚王也没有陛下的勇力!”
毛亨的仲父在后世也是小有名气的,叫毛遂。
当初秦国围邯郸,赵平原君求救于楚,毛遂自荐请从。,到了楚国,平原君和楚考烈王大谈合纵,未能说服,毛遂“按剑而前”,胁迫楚王,说以利害,楚王遂许纵约,歃血盟于堂下,并遣春申君率军救赵。
而辕固生的意思,就是让毛亨去效仿他的仲父毛遂,也给刘长来一波“按剑而前”。
说不定这么恐吓一番,刘长就会跟楚王那样“唯唯”。
毛亨坐在了辕固生的身边,看着悠闲自得的他,问道:“你看起来怎么半点都不慌张呢?”
“陛下又不曾要杀我,为什么要紧张呢?”
“你既看的清楚,又何必做这种事呢?你可知道,陛下接见了王生,他笑得可开心了....”
辕固生摇着头,严肃的说道:“所谓封禅,本意不是为了祭天,而是为了安定天下之心,陛下如今因为巫咒之事,连带着对祭祀的事情都非常的怠慢,这是不对的....祭祀是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凝聚百姓,安定人心,若是不能准时的祭祀上天,就会迎来灾祸,但凡是贤明的君王,就没有不诚心祭祀的....”
辕固生是真正相信自己所说的这些,而师出荀门的毛亨对这些就没有什么兴致了。
本质上,毛亨跟浮丘伯一样,都是很纯粹的学者,在政治方面没有什么造诣。
不然,毛亨也不会傻乎乎的来劝说刘长放人。
他们只是闲聊了片刻,侍卫们又端来了水盆,让他们继续书写,他们一天到晚,都要不断的书写天论。
毛亨看着面前的清水,若有所思,“你们可能解出其意?”
辕固生认真的写着,根本没有理会他。
一旁的儒生说道:“有人曾解出:陛下让我们在水面书写天论,是想要告诉我们,世界的一切运行都有自己的规律,哪怕祭祀了也不能改变,就像这水面,永远都写不出字来。”
“那陛下是怎么说的呢?”
“陛下将那人放出去了...可不曾放我们...”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效仿他说同样的话呢?”
“说了...您看,这给我打得....”
毛亨了然,合着每个人只能想一种是吧。
“我懂了!我懂了!我懂了!”
忽然有儒生大叫了起来,他挥舞着双手,就冲到了门口,对着甲士迅速说道:“请取笔墨来。”
随即,他开始书写自己得理解,其余的儒生们非常的好奇,都围了上来。
这位儒生开心的对他们说道:“这水,就跟上天一样,是没有灵魂的,没有想法和情绪的东西,对没有任何倾向的上天进行祭祀,不就像是在水面上写字,只是做无用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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