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江面上,隐隐传来号角悠长的声音。
近处的江边上,战鼓声声,震耳欲聋。
元宝从院子冲跑出来,站到夏芊芊的身侧,激动道:“阿姐,是什么声音?”
从未见识过残酷战争的孩子,一时兴奋不已。
倒是一直躺在炕上的李云娘,从屋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与此同时,几日未出门的李氏,也趴到大门前,踮脚往外望。
不一会,福安村,家家户户门前都站满了人,踮脚望着远处。
人们还未从洪水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再次陷入可能战乱的恐慌中。
“要大战了,那些人里,可能会有你爹。”
李云娘激动地不得了,不顾虚弱的身子,站到门口的大石头沙袋上,翘首痴望。
以往遇到一点事情,她总会忧心忡忡。
可一旦与夏池相关的事情,不知谁给了她勇气。
即便天大的事情,比如土匪要来犯了,她却没有一丝害怕。
这个女人,很花痴。
夏芊芊怀疑,莫非夏池真如李云娘所言,比墨鱼还帅气。
“娘,你不怕土匪吗?”
“只要有你爹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爹是郎中,又不是兵士,他若不能保护你,该如何?”夏芊芊故意询问。
“哪怕是死,跟他死一块,我也乐意。”李云娘毫不犹豫地回答。
坚定完毕,这个女人不是狐狸精,是痴情种。
福安江面上,大船缓缓驶近,红色的大旗在风雨中猎猎作响,而福安江边上,亦有船只迎上前去。
霎时,江面上,喊杀声连成一片。
远远望去,雨雾之下,箭矢飞弩从船上飞蚁般窜出,在空中划过一个个优美的弧度,射向对方的船只。
箭矢飞窜,厮杀声震天,不一会,炮火迭起,真正的搏杀开始了。
远眺江面上的厮杀,所有人都站在原地,远远的观望着。
没有人惊慌,没有人逃跑,甚至没有人吓得尖叫。
对于福安江边的民众来说,官兵与对岸樊山土匪的厮杀,每隔几年便会发生一次,众人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夏芊芊却被震撼住了。
不一会,普通的箭矢换成一枚枚火箭,那些箭头全部带着火油,不惧雨水,射上船体,遇到可燃物,即可点燃。
天色渐黑,福安江面上,一时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江面上的厮杀声,持续了整整一夜。
福安村的人,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临近天快亮时,江面上火光渐弱,嘶吼声渐小。
夏芊芊起身时,李云娘已经在厨房中忙活开了。
煮粥,蒸馒头,素炒青菜,还煮了一锅咸毛豆。
“娘,您病刚好,怎么起这么早?”
“芊芊,快来吃饭,待会我们将饭送去江边。”
没想到,自家娘如此热心。
夏芊芊赶紧上前帮忙,两人吃完饭,给元宝留一些在锅里,其余吃食全部用篮子装上,出了门。
大道上的泄洪沟内,洪水漫过膝盖,李云娘没有一丝畏惧,径直跳入其中,蹚水而过。
夏芊芊惊诧之际,也跟在她身后。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过乡间泥泞的地头时,赫然发现,江边私塾学堂前,围拢了不少村民。
江边的私塾学堂,占据了福安村江边最东面最大一处地方。
平日里,是孩子们学习,嬉戏的地方。
一旦战乱,它便是战士们临时休息修养之地。
天色烟青色,下着毛毛雨,落在人的衣物,头发上,湿漉漉,黏糊糊,十分的难受。
可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抱怨。
他们手中或拎,或抱,都捧着一个个篮子。
掀开篮子中的盖布,里面赫然是热乎的馒头,稀饭,烤红薯,粘豆包……
食材简单而粗糙,唯一难得的是,这些食物全部是热乎的。
村长徐江,跛脚来到大门前,一直静静地候着。
经过门口的官兵通报检查后,那些篮子被一个个送进去。
临到夏芊芊时,她将篮子递上前,正巧看到刘老急匆匆地从堂内经过。
有人拽住他,着急呼喊道:“大夫,请去看看那边的人,他受伤很重,血流不止。”
刘老刚要转身,另外一人又拽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别处拽,“大夫,那边人吐血不止,急需治疗。”
刘老被两人拉扯,一直急地脑门冒汗,一张脸霎时间苍老了好几岁。
夏芊芊眉头紧蹙,没有犹豫,招一招手,“刘老,我在这里。”
刘老一转头,当看到屋外面黄肌瘦的丫头时,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他挥手甩开两人,连跑带颠地冲过来,拽住夏芊芊的衣袖,一开口说话,声音都开始发颤,“丫头,快快,救命。来不及了。”
说话间,他拽着夏芊芊就往里面走,吓得李云娘拽住她另外一条手臂,疾声道:“芊芊。”
“娘,我懂一点医术,你回去照顾好元宝,我去帮忙。”
李云娘一松手,夏芊芊便被刘老一路拽住,往后院的内堂而去。
入目处,到处是斜躺在地的伤者,多数人所受均是箭伤。
箭矢尖端锋利,均有倒刺,受了箭伤,均需切开伤口,将箭头拔出来。
后堂内,有三个军中医者,正在处理伤患。
奈何伤者是医者的几十倍,根本就顾不过来。
刘老拽住夏芊芊,来到一位伤者跟前,目光殷切,“夏姑娘,这位兵士胸口受伤,情况危急,还请你出手,救治他的性命。”
夏芊芊蹲下身子,想要查看他的伤情,一旁一只手挡过来,喝令道:“不许动他。”
夏芊芊抬眸一看,此人赫然是许久未见的罗洪。
他是张小花的夫君,张翠翠是他的岳母。
上次,因为他与肖勇起了冲突,张大奎涉嫌与土匪有关入了监牢,为了避嫌,曹然让他外出办差。
自张大奎被放出来后,罗洪自然也回来办差了。
夏芊芊正视罗洪,不吭不卑道:“是刘老让我帮他疗伤。你若耽搁了,他的小命怕是要没了。”
“让你疗伤?哼!”
罗洪的手依旧挡在那名伤患的身前,喝令道:“谁不知道,十八年来,你一直痴痴傻傻,脑子混沌,被人称为痴傻女。我焉能将手下人的性命,交于你手中肆意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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