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江楚珩眼中也划过了一抹震惊。
他下意识地拔出剑身,那护在岳千帆身前的人便如一片枫叶一般晃了晃,接着悄然向后一仰,倒在了岳千帆的怀中。
在场之人皆未曾料到会发生这种变故,当即静默。
姜元长公主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破碎地喊道:“崇善大师——!”
她想要扑过去,却早被秦昭阳和秦怀璧兄妹及时扯住。
岳千帆亦是惊愕地望着倒在怀中,胸口还在潺潺流血的崇善大师。
“和尚,你……”
崇善大师流血的嘴微微上翘,命在旦夕,他竟还是笑着的。
他强伸出手,双掌相合,强行吐出了破碎的字音。
“苦……海无涯,回头……无……岸……”
江楚珩收了剑,忽然厉声道:“崇善大师,你是得道高僧,等着你渡化之人多不胜数,岳千帆作恶多端,万死难辞其咎,你又为何要为她,牺牲己身!崇善大师,佛渡众生,你又当真六根清净?!”
崇善大师笑了。
岳千帆的确死不足惜,可世人眼中的地狱阎罗,偏偏是他心中的观世音。
那年天晴正好,当时刚刚剃度崇善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沙弥。
他拿着木钵出门化缘,却被家家户户拒之门外,虽然饥肠辘辘却因担忧被住持斥责而不敢回寺庙。
盛夏热毒,他缩在避阴的角落抱着木钵无助哭泣之时,忽然伸过来一只脏兮兮的小手,那手中正握着几块沾着汗渍的碎银子,虽然不多,却是相当霸气地丢进了他的木钵。
小沙弥惊讶抬眼,眼前赫然是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浑身脏污,连衣裳都是一块块的碎布拼凑而成的,小身板明明饿得干瘦,小脸却反常得红肿,一看便知必然是受了欺负。
可她逆光而立的模样是那样的高傲,圣洁,明明是个低微至尘埃,人人可欺辱一脚的小乞丐,可她的背偏偏倔强的挺得笔直,似乎总有一天,她会将天下都踩在脚下一般。
她叉着腰,一巴掌便擦去了小沙弥脸上的眼泪,凶巴巴地骂到:“小秃驴,哭什么哭?姑奶奶赏你的,拿去买饭吃去吧!”
说罢,便似是怕听到他道谢一般,转身跑了。
小沙弥便是那时恍然大悟。
他盘起双膝,双手合十,对着小乞丐的背影认真道了一句:“我佛慈悲。”
自那以后,世间便少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沙弥,多了一个法号崇善的得道高僧。
岳千帆里通外国,杀人越货,死不足惜。
可她负了天下,却偏偏未曾负他。
那金形玉面的俊朗和尚这一次终于是如了她所愿。
他这一次不再是双手合十,而是双手相抱,动作生硬的对着岳千帆行了一个俗世礼。
“岳姑娘,在下姓俞,俗名……寄吟。”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便双膝一盘,手掌重新舒展。
岳千帆的手小心翼翼在他的鼻前一探。
气息已散。
“俞寄吟……”
姜元长公主失神一般呢喃着这个名字,忽然伏在马上,痛哭。
她爱了崇善大师一辈子,可她,却从未亲口听他说过自己真正的名姓。
她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崇善大师生命中的一个最微不足道的过客。
唯有岳千帆这世人口中的妖女,才是他心中唯一的掌中砂,心上月。
岳千帆没有理会旁人。
她似是忘了周遭虎视眈眈的众人,平静地为崇善大师遮盖上双目。
她用衣袖擦去了崇善大师下巴上的血,将他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
众人以为她还有什么后招,便是剑拔弩张地将手中武器对准了她。
然而,她只是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在山巅之上纵身一跃。
当日,派去山崖搜寻尸骨的折戟等人便来报,找到了岳千帆与崇善大师面目全非的尸体。
秦怀璧闭眼。
“厚葬吧。”
三日后,秦怀璧前往明空寺参拜。
寺庙之中香烟袅袅,然而往来的香客却皆是眼眶通红。
然而那不起眼摆放在案的灵位上所写的名字却是俞寄吟。
世上,再无崇善大师。
……
姜元长公主双目发直,眼神涣散,面上犹带着泪痕。
她手中救命稻草一般地捏着一串佛珠。
秦怀璧知晓自己劝解不得她,便也就该做什么做什么,收拾着,准备回城了。
西北之乱倒是了了,而与此同时,身在侯府之中的萧画仙却已是命在旦夕。
秦昭昭不顾寒凉紧搂着他,道:“楚楚姑娘,明日就是第十日了,萧画仙难不成当真没救了么?”
温楚楚眼下挂着乌青,显然也是疲态倍出。
她无奈道:“这两日我无论用什么办法,寒蛊也躁动不安,不肯出来,萧画仙的身子骨你也看到了,根本撑不住寒蛊之痛,更何况若他不分心御寒,五脏都会结冰,到那时即便寒蛊取出,也是无济于事。”
她话音刚落,却忽然听到一声叹息。
二人低头一看,是萧画仙睁开了眼睛。
萧画仙虚弱地伸手,擦去了秦昭昭面上的泪花,勉强挽起薄唇笑道:“你哭成这样,丑死了。”
然而秦昭昭此刻并无甚心情与他斗嘴,听到他说话反而眼眶一热,道:“大混蛋,你不准死!”
萧画仙无奈地叹息道:“生死有命,上天既然要收了我,我只怕也是斗不过的了。”
他握紧秦昭昭的手,道:“小昭昭,别难过,天底下比我好的男人多得是,何必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秦昭昭狠狠捂住他的嘴,喝到:“你闭嘴!”
她转头询问道:“楚楚姑娘,你方才的意思是……若他不必分心御寒,便可取出寒蛊,是不是?”
温楚楚点了点头:“若能如此,寒蛊取出的概率必然大大增加,且可减少大半的痛苦。”
秦昭昭闻言默了默,半晌,她下定决心一般咬了咬唇。
她忽然起身,拉起温楚楚道:“你同我来。”
接着不由分说地扯着温楚楚去了屏风之后耳语了一番。
温楚楚怔了怔,道:“这……可以是可以,可是公主你……”
秦昭昭道:“可以就好。”
她声音微颤:“让旁人出去吧。”
吩咐完,她便来到萧画仙的床边,默不作声将一条黑色绸带系在了萧画仙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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