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女官捡起那只金步摇,什么也没说,就把那步摇放在妆台上,往后退了一步,垂头肃立。
四公主垂着眼帘,脸色看不出变化,只是一张小嘴抿得紧紧的。大喜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又是天后亲赏的,一对步摇还没戴就坏了一只,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银露一张嘴大得可以塞下一只鸡蛋去,膝行到四公主面前,泪眼婆娑:“殿下,殿下,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冯女官喝斥道:“收了你的泪!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见四公主不说话,银露绝望的扫视了一遍殿里的其他人,但见有低头看不出表情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冷眼旁观的。她明白了,这殿里,有好多人,就等着她垮了台,然后取而代之。今日这事,除非她寻出一个人来担过,否则就是她的责任,不管她认与不认,都要倒霉。
想起那日从金缕衣的袖子里钻出一只螃蟹来伤了三公主的事,银露突然指着四公主身上的金缕衣道:“是她,是这个可恶的傻丫头,就是她干的!就为了昨日奴婢掐了她脸一把的事,她就记恨在心,报复奴婢!肯定是她偷了去,暗藏在身上,刚才趁着大家伙不注意,扔在地上的,殿下,您要为奴婢主持公道!”
一直在看热闹的苏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是傻丫头,又怎么会懂得报复人?这屋里到处都是法力比她苏绾高的人,她还能动四公主的妆盒?就算是她动了四公主的妆盒,也是银露没保管好妆盒的责任。四公主对她不错,且不说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四公主的东西,就算是她要报复银露,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去开玩笑。不过这事也蹊跷,到底是谁干的呢?
冯女官严肃地说:“银露,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刚才是我亲自伺候殿下穿的衣服,这金缕衣上,每一寸,我都是检查过的。”
银露道:“不是她,那又是谁?这殿里只有她一个外人。”
四公主无奈地看了银露一眼,她第一次觉得银露实在是太过分了。
银露果然是背着她欺负苏绾,苏绾没冤枉她,这是第一点;银露一直负责保管妆盒,出了错,她就是第一责任人,她不但不认错,还要冤枉人,这是第二点;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什么事情都应该先放下来,以大婚典礼为重,金缕衣担当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但银露却不识相的想要把金缕衣拉下水,为了她自己,不惜破坏主子的婚事,这是第三点,也是四公主最不能容忍的一点。
四公主叹了口气:“把银露带下去吧。让娘娘撞见了不好。”银露若是落到天后手里,必然是不能活了。
立刻就有仙娥上前来请银露下去。
银露不敢相信的看着四公主,她没有想到,四公主居然一句多话都不想和她说就要把她拉下去,这一拉下去,还不知道要怎样处置她呢,很有可能会被赶去濯日池。她当下哭起来:“殿下,奴婢跟了您一千多年了啊……您念念旧情吧……奴婢是冤枉的……”呜呜咽咽的哭声破坏了流芳殿里喜悦的气氛。
冯女官见四公主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立即指了指银露,银露就发现自己失了声。
“这是怎么了?银露这丫头做了什么好事?”天后在一群女官的簇拥下,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她一眼瞅到地上跪着的银露,一股厉色从眼里飞过,装着没看见,越过银露,走到起身请安的四公主面前,拉着四公主的手笑:“我的四乖乖今日也要出嫁了。”
四公主紧张的笑道:“母后,您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也不多歇会儿?”她悄悄的给冯女官使了个眼色,冯女官忙让人把银露带下去。
天后却笑道:“慢着,这是怎么回事?银露,我在外面就听见你在哭,可是舍不得你们殿下?这好不好的步摇,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问着,纤纤素手就抚上了妆台上那只被踩坏了的金步摇。
冯女官忙上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四公主不安的打量着天后的神色,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银露已经是面如死灰,和死人差不多了。
天后笑盈盈的,什么都不说,就把玩着那只金步摇听冯女官说话,听完了以后,轻笑了一声,道:“什么大事!值得你们吵成这副模样?我这里有更好的。”说完从自家头上取下一只她戴惯了的百鸟朝凤赤金镶九宝的步摇来,亲手给四公主端端正正戴上,退后一步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个了。这个可比那个好太多了。”
四公主感动得热泪盈眶:“母后,这是您的心爱之物。”
天后摸着四公主娇嫩的脸蛋低声道:“母后最心爱的是你们几兄妹。”
四公主拉着天后的手,说不出话来。
真是母女情深啊,苏绾正看得感动,突听天后笑了一声:“撷芳,你性子向来绵软,该饶的不该饶的,都不计较,若是嫁得近,母后倒是不担心,左右有我和你父皇看顾着。可你要远嫁,母后委实担心得很,就怕有人忘恩负义,目中无人,欺到你头上去。”
四公主是个聪明人,老大不忍心的看了银露一眼,犹豫不决。这殿里伺候的人,多数都是她要带过东煌宫去的,其中不乏厉害之辈,以她的性格很可能以后会压制不住,不但做不了她的帮手,说不定还会成为她的对手。毕竟,天宫和四个星君的关系太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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