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好,”皇帝陛下扫了眼整个大殿,问道:“下头诸臣家中若有待字闺中且品性贤淑的女眷,可私下找朕做个媒,朕看不错的话,就将其许配给咱们风华无双的谢大人。”
他又将目光转回太傅身上,兴致颇高地问:“谢爱卿,你意下如何?”
太傅眼睫一垂,稳声回:“全凭陛下安排。”
调侃过了,也爽过了,皇帝不再将重点放在谢诩身上,继续倾听国事。
谢诩还在回忆着方才早朝前碰见方首辅的那一幕。
先前,他见过几次首辅的马车,今日马车却有些不同,方首辅有少许哮喘之症,平日车帘皆是尽量掀开,这次却遮得严实无比,生怕露出一丝一毫。
还有马车走后,他在近处同方首辅打招呼时,方首辅那一系列惊惧的表现……
思及此,谢诩悄悄抬眼,注视站在对面的方首辅,他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隔一会便朝着殿外看一眼。
外面到底有什么牵引着他?
他野心这样大,而朝中遍布太子之位已定的消息,皇子党倾衰在即,人人自危,他会怎样做?
人若不被逼至极处,便不会使出极端的手段。
现今这种情况,怕已是方首辅的极处了。
谢诩又将早上情景于脑中回放了一遍:
马车所行使的方向。
马车之中到底藏着什么。
……到底是何物?
“陛下!”
正在听一位大臣参奏的皇帝突然被一声叫喊打断。
这声正来自于谢诩。
皇帝看向他,问:“怎么了?”
谢太傅屈下身,跪向地面,边道:“陛下,臣有要事,急需回府一趟。”
皇帝促狭地笑了,表示理解:“哈哈,我就知晓爱卿心中藏着那么些事儿,好好,特允你早些下朝,去罢!”
“谢陛下恩准。”
谢诩匆忙起身,同对面方首辅对视一眼,而后快步走出奉天殿。
方首辅被他这眼一瞅,只觉得数道冰锥刺来,剐得浑身酸疼。
这边,玉佑樘拉紧缰绳,驱停素月,已经抵达自己的狩猎处。
他总觉得后头跟了个人,掉头一瞧,是沈宪。
他不是有自己的地盘么,怎么跟我过来了。
玉佑樘一手策马,一手朝向他挥挥手背,示意他不必跟着。
沈宪道:“殿下,下官得寸步不离,保护殿下的周全!”
玉佑樘默默汗,顺手折下身边一支细长的树枝,在地面划道:
皇家园林向来重兵把守,安全得很,睿冲啊,你还是赶紧去自己的地方狩猎罢,这骑射课也是算学年成绩的,若得分不够,恐怕无法顺利进入翰林。
言下之意,不要因小失大,耽误自己的狩猎时间,也耽误了大好前程。
沈宪颔首握拳:“不,家父告诫下官,一定要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守护殿下!”
真的不需要啊少年……
玉佑樘微窘,捏着树枝,无奈地来回在地面画圈,过来一会,他又想到一计,写道:睿冲啊,你在的话,我放不开手脚打猎,不若如此,你那头也离我这边不远,如果我遇着危险了,就大叫一声,你便冲过来救我,可好?这样也不会耽搁你的打猎成果。
“好的,下官定会时刻注意。”沈宪点点头,乖顺地策马走了。
玉佑樘晃悠着那根树枝,边望着沈宪背影,忍不住扶额,这厮果然老实憨厚一根筋,他难道忘记本宫是个哑巴压根不会讲话的事情了吗,更别提大叫了……OTZ
身后拖着的这块大肉总算走了,玉佑樘屏息凝神,扫视四面,总算瞧见一处草丛飒飒。
他忙从背后取下白羽弓箭,搭箭,瞄准那处,一手握把,一手拉弓。
嗖
草丛深处,动静戛止。
玉佑樘策马过去,用长枝拨开草叶,呃,是……一只田鼠。
他将田鼠可怜的小尸体挑起,小心放到挂于马侧的小篓里。
……这个指不定能算一点分数呢。
玉佑樘在这一带绕了一会,射到的不是田鼠,便是野鸡;不是青蛙,便是呆兔;颇有些垂头丧气。
他又往丛林深处去了一些。
虽说已是深秋,这里的抗寒树种依旧匆匆郁郁,遮天蔽日。
玉佑樘边走边寻找猎物,突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他忙勒紧缰绳,想将素月掉转回头,却不想这匹马忽然不听指示,似是碰见极为恐惧的事物一般,暴躁地嘶鸣扭动。
玉佑樘忙将缰绳攥得更紧,指甲都快掐进手心。
却不料这个动作似乎更加激怒了身下白马,马儿又是一阵大幅度地抬蹄摆动,险些把玉佑樘甩下马去。
玉佑樘本来就瘦弱,几次被它甩至空中,根本无法回头看,更无法控制住它。只好由勒马绳改为抱着马脖子,他拼劲全身力气抱紧那处,将马头一点点挪动掉转。
若无法正对,他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什么。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玉佑樘将马头掉转了半圈,他死死伏在马上,侧眼瞄了下后面……
玉佑樘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眼前一幕太可怕,太过触目惊心,几乎要把他吓晕。
一只老虎正死死咬着素月其中一只后蹄,并力道极大地往后撕扯。
被咬的地方已是血肉模糊,凸出半截白骨,嫣红的血水染透一大片草地。
玉佑樘脑中想不出别的,只有一个字,逃。
他一手继续抱着马颈,一手抽过马鞭,用力扬鞭,一下一下抽打在素月马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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