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子盯着郑朗,心情十分激动。差一点扑过去大喊,大哥,俺终于见到了你。
最终没有,见到不是他的目标,目标是拜在郑朗门下,所以一定要忍住,忍住,努力的站直身体,坐等郑朗发问,你为什么砸我石碑啊,然后辨论忠义,也没有打算辨赢过郑朗。可这一辨,自己才华不就展现出现了吗?
是很聪明,可结果……
郑朗看着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来,洗了脸来的,可是头发乱了,衣服在石板上滚了好几夜,也脏了。其实小三子本来就是一个很不大讲究的人,严格说,是半个邋遢人,根本不可能为喝了一个茶,雅到要分辨三峡上峡中峡下峡水质不同。几天下来,小脸蛋更是瘦变了形,活脱脱是一个小乞丐。
几个娘娘人好,上门乞讨的小乞丐很多,但不会有谁用石头砸石碑,说什么不忠不孝,那也太雷人了。
辨认了一会儿,因为小三子当时给他的印象很深刻,好不容易认出来,就是那个京官的儿子。认了出来,也知道小三子的用意。道:“我不是说过,等我考中省试后,你再来寻我吗?”
知道他的用意也不能答应。
范宽即将到来,不仅要与他合伙作长轴,机会难得,还要观摩这个大神的画技。明年春天必然省试,不然又要等到五年后了。这个时间太紧张,抽不出来空。
考过省试后反而不紧张了,有可能担任官职,自己才十几岁,能担任什么官?肯定是闲职,那时候学业也不大要紧,至少骈文体自己还会努力学习吗?想抽出空来,比较容易。这倒不是诓小三的。就是到了那地步,若是看这小子资质好,仅能做到指点一下。做老师,自己十几岁做什么老师?
“父亲大人调任江宁,我怕这一去,再返回京城不易,所以来了,”小三子嚅嚅道。
“到了江宁,也可以做船来京城。”郑朗道。不象别的地方从陆路走,从京城到江宁水路发达,从汴水入大运河,过了长江就是江宁。
“我家中兄弟诸多,父亲大人是低层官员,薪水微薄,去了江宁,恐怕再没有回京城的机会,”小三子苦笑。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那敢象你那样,乘座着车子,左拥右抱,能勉强将饭吃饱了,就算不错啦。但不敢说。
“原来是如此,那你如何落得此等样子?”就是你父亲薪水微薄,想要从京城到郑州来,也得准备一些钱,或者悄悄来的,但从家里面“拿”几百个铜钱过来,也是能办到的。现在成了什么?整一个丐帮弟子。
“路上被一个大汉将我撞倒,然后扶我起来,当时不知道,将我带出来的两百多文钱全部偷去了。”
全部哭笑不得。
大娘心痛了,来到他身前说道:“你这傻孩子,多点大,就往外跑。我家朗儿每一次出去,是带着宋伯的。你太胡闹了。”
“是,”小三子规矩的说了一声。
原来外面是那么复杂啊,远不是自己在家想的那样。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郑州的?”
“我出了京城,买了几块饼放在身上,后来在郑州城外碰到了一个好心的大娘,给了我十文钱,买了一些点心,于是来到了郑家庄。”
郑朗摇头,这孩子是在胡闹了,不管怎么说,先让他吃点东西吧,道:“你先进来。”
进来就进来了,可没有按照剧本来玩的,小三子迟疑地问:“郑解元,为什么不问我?”
“为什么要问你?然后你再与我说忠孝,展现你的才华?”
原来人家都知道啊,小三子羞得想钻地缝。
他资质是不错,郑朗更没有小视这时代的人,妖孽太多,可不管什么样的妖孽,总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就是现在的欧阳修与他谈文学,论经学,郑朗也未必在意,更不要说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点小把戏还看不出?
“不但如此,正好你父亲调任,你失踪了,你父亲一定四处寻找。可官员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到达任所,找不到后,只能报案离开。我派人将你送回去,你父亲大约早就离开了,我家里的人还要到开封府注销你父亲报的案。又因为他在船上,不好寻。只好写信通禀他,等候他消息,这样你就好磨我几个月时间。”
“不是,我临来之前告诉了我四弟……”小三子说得不理直气壮,郑朗说得过了,可也说对了一大半,自己父亲都将船雇好了,得知自己下落,顶多派人到郑家通知一声,就是郑家不同意,几个月时间不用磨,几天磨定了。
但心里面更佩服,不聪明如何有这身学问,又如何做我的老师。
大娘心软,说道:“朗儿,他还小,皆是官宦子弟,何苦为难人家,坐,马上给你盛饭去。”
坐下来吃饭,早上十文钱并不能使他买多少点心,又是饥寒交迫,一下子吃完了,这时候都到了下午,饭菜未端上来,闻到香味,肚子咕嘟嘟直响。郑朗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心里面却在盘算着如何将他送回去。
坚忍不拔的精神让他很感动,可自己是真的抽不出来时间授他学问。
三下五除二吃了三碗饭,这才满足的将碗放下来,唱了一个肥喏:“谢过大娘。”
“不用谢,下次可不准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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