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虽流落到我朝,连身份也不能公开,终是贵国的皇太子,就是郡主与你匹配,也屈了你的身份。”
“郑公,我还有何脸面提什么皇太子。”
“皇太子就是皇太子,不管何时何地。再者,你多半回不去了,公主殿下以后若是与你成亲,呆在国内,不是远嫁到你们契丹。当然,我也想你能回去,虽然希望缈茫。就是有这个希望,当初贵国想迎娶大长公主殿下,是强迫性质,大长公主又年幼,远嫁贵国,必受屈辱。你却不同,不能回去,公主殿下一直在京城,就是能回去,必是我朝鼎力相助,我朝对你有恩惠,又随我多年,难道不善待公主殿下?”
简单一点,同样是嫁女,可性质截然不同。
郑朗又道:“殿下,从私人感情上来说,我也不想你受委屈,昔日我出使贵国,你母亲经常向我讨教书法,那时你母亲还小,就已经聪明伶俐过人,听闻你母亲过世的消息,我心中哀痛万分。现在每每想起,人鬼两茫,心中仍痛悲不止。”
“郑公……”耶律浚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唉……除夕将至,你随我一道去郊外北山,祭奠你母亲吧。”
“好,”耶律浚用手帕擦干眼泪,随郑朗走出书房。
其实对耶律浚的身份,崔娴很早产生了怀疑,看到二人古怪的走出来,耶律浚眼睛还是红红的,也没有过问。两人乘着马车,来到京城外北山之上,耶律浚一边烧纸钱,一边又再次大哭。
天色将暮,两人才返回城中。刚到家,就走出来两个太监,对郑朗说道:“陛下诏郑公入宫谨见。”
“遵旨,”郑朗随着两个小黄门,到了内宫。
内宫摆着酒席,正中坐着高滔滔,如今郑朗与高滔滔渐渐年老,郑朗身为道德君子,天下士大夫的楷模,高滔滔没有避嫌,直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看到郑朗,高滔滔说道:“郑卿,等了你很久。”
“启禀太后,老臣带着那个孩子去北山祭奠其母。”
“那个孩子也可怜。”
“是啊,太后,夫子说父母慈祥,子女孝顺,兄长友好,弟弟恭敬,此乃治家之要术,小者为家,大者为国。特别是晋朝南北朝父子相残,兄弟仇杀,以至国家迅速败亡。然而我朝几代祖宗包括陛下,对父母孝敬,对兄弟友爱,由是数君皆能平安登极,权力顺利交接。契丹国主杀妻害子,以后契丹会更加江河日下了。”
“郑公所言极是,顼儿,你要铭记在心。”
“儿臣遵从母后之命。”
郑朗又道:“不过那孩子就是平安,也未必是好人主。”
“哦。”
“此子喜欢文章书法,读书是好事,可以从书中学到学问,治家辅国,但不能读死书,读书是为了从书本中吸取学问,用到实际当中来。因此国公赵普只读了半本论语,却是我大宋的良相。然观现在许多士大夫,饱读诗书经义,却不能做好大臣的本份。这是其一。第二不能沉迷于读死书,更不能沉迷于一些小道中不拨,作为士子,精通琴棋书画,也许是美事,但做为朝中重臣,未必就是美事了。人的精力有限的,分散于其他方面,必耽搁于政务。作为人主,更不能沉迷于这些小道里不拨。故几位祖宗,无论诗词文章,或者琴棋书画皆不能称善,但却是好人君。特别是仁宗陛下,什么都不会,但只会做官家。故成为千古贤主。”
高滔滔与赵顼听后长长的叹息。
郑朗少年时也沉迷于琴棋书画之中,甚至为了学习书法、画艺与琴艺,闹出无数的雅事。但执政后,这些爱好全部一一耽下,如今他在书法上的造诣反不及其学生苏东坡,也不及昔日的朋友蔡襄。画艺更不用说了,连琴都为了仁宗封了起来不再弹。
但他们还不知道郑朗的用意,大后年赵佶这个浑蛋就要出世了。这个未必,宋孝宗书法也不错,但不失一个好人主。李世书同样爱好丹青,却是千古一帝。
不过赵佶这厮危害可是极度凶残的。因此郑朗粗暴地下了这个结论。
郑朗又说道:“方才老臣与他谈过,他愿意迎娶淑寿公主。”
“这孩子,是回不去了,淑寿下嫁给他,以他的身份淑寿倒也不委屈。”
“老臣也以为是,而且以后若是利用他,我朝多少也失了一份道义,当成补偿吧。”
“嗯,郑卿,吃过饭没有?”
“还没有。”
“正好,一道用餐。”
“谢过陛下与太后。”郑朗也不拘束,态度端庄自若地用餐。高滔滔看了心中很欢喜,在心里想,这是天助大宋,这才降下这名臣子。食不语,吃饭三人未说话。
吃过饭,高滔滔这才谈正事,问道:“郑卿,你打算用兵西夏?”
“九成未来西夏会有变,有变就用兵,无变则不用兵,有变若不用兵,以后再无这个机会了。”
“若明后年用兵,哀家担心钱帛啊。”这是高滔滔将郑朗喊到内宫的主要目标,若是再迟几年,欠负偿还,国家充盈,倒也不是很反对,现在过于仓促了。有数条对比,宋朝征李继迁,用费几达一亿多,不得不用茶盐引从民间换取粮草物资进行支援,否则国家吃不消。短短的澶渊之战,用费七千多万缗。庆历之战,花费几达近两亿。收复河湟,前期只用兵数万,后期才用兵十几万,短短时光用费达到近七千万缗。一旦收复西夏,战争规模将会是这数战的数倍费用。靠现在储蓄与未来两年盈余肯定是不够的。那么必须再次借债,或者苛敛百姓,现在国泰民安,若不是为西夏与契丹所逼,几乎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只要借债或者苛敛,这个盛世的局面必将破坏,这又不是高滔滔所想要看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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