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向来没有什么秘密, 随着楚弈和姬家大捷消息不胫而走的,还有皇帝突然昏厥。
连云和医士在半夜时分都被召入宫,围着脸色泛青的武帝轮流号脉,最终得到的结论是急怒攻心, 皆说静心修养几日便可。
他们没说的是,帝王该庆幸自己还算年轻,若是再晚几年,这样动怒昏厥过去, 搞不好就歪嘴瘫在床上了。
帝王身体虚弱,猜忌的心仍旧一刻未歇, 把医士都赶走, 独独留下连云为自己熬药。
连云就在帝王寝榻前用红泥小炉煎药, 一举一动皆在帝王眼皮下。
炉子的火舌摇曳, 呼吸沉重的帝王在银丝炭噼啪作响中,慢慢说道:“姬家和楚弈又搅和到一起去了, 嘉宁多半是跟那楚弈旧情复燃,明明同在上郡, 居然只字不提收复北地一事。若不是北胡议和, 楚弈送信来,他们恐怕还要继续瞒着朕!”
连云低着头,望着开始咕嘟咕嘟作响的药罐, 轻声回道:“陛下, 收复北地于陛下来说是好事……”
突然一个什么东西却直直朝他砸了过来。
他没有动, 那东西反倒砸偏了, 砸在药罐上,药罐一歪,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溅起的几滴药汁就落在他手背上,霎时烫出一个水泡。
“你是想要给嘉宁说情吗?!还是你也跟他们一样,都想着反了朕!你们这些逆臣!”
皇帝喘着粗气,半个身子探出了寝榻,面目狰狞。
连云在他突如其来的暴怒中缓缓跪下,神色极平静:“陛下莫要动怒,臣不敢。若陛下觉得臣也不可信任,不过一句话就能要了臣的性命,何必不快给龙体添不适。”
青年淡然如水,不卑不亢,武帝死死盯着他片刻,终于再躺倒,长长吐出一口气:“是朕糊涂了。当年朕就不该让你们连家和嘉宁退亲,让嘉宁养了那么只会咬人的狗……阿云,你是朕自小看着长大的,你实话告诉朕,你还想不想娶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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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乐君风尘仆仆回到洛城的时候,居然在城门处就遇到了连云。
他穿着一身细布的棉袍,未束冠,用一直桃木簪固定着发髻。
她勒停马,诧异看着这清贵的青年:“不可能那么巧吧。”
连云抬头,看见她脸颊沾着灰尘,弯眼笑:“自然不能那么巧,我特意在这里等君君。”
赵乐君闻言反倒一愣。
在离开洛城前,因为他给胡人送了楚弈不在上郡的消息,两人其实是闹得不愉快的。眼下他的态度,仿佛先前的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而且……他在这里等她,说明他知道自己的行踪。
赵乐君勒着马,沉默地跟他对视,他却转身去牵过马,和她说:“等到了长公主府,我再跟你细说。”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赵乐君颔首,率先策马归家。
窦正旭听闻赵乐君回府,高兴到门口迎接,不想就看到跟在后方的连云。
“公主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说还有胡人使者回到洛城来面圣。”
议和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洛城。赵国封锁国线,已经近二十年未有胡人来朝拜,不少百姓都翘首都等着看看胡人的模样。
赵乐君听着窦正旭的话,知道如今洛城应该是传遍了。
“楚弈等到他们前来的王子就一起启程,大约还有十日左右就该到了。”
她边说着边往屋里走。
有连云在,窦正旭不好再跟进屋,就到廊下守着。
赵乐君是赶路回来的,银镜没有跟着,使女们见到主子突然归来,慌乱了片刻,去打水和到厨下。
连云很自在的就坐在她桌案前,静静看她被使女围绕着净手净面。
赵乐君洗去一脸的沙尘,总算是感觉清爽不少,在他对面坐下。
他这才开口:“陛下收到楚弈的来信后震怒,当时就叫了太尉和大将军,说要以反叛的罪名诛杀。”
她眸光一闪,定定地望着他。
连云继续说:“是大将军出言相劝,止住了陛下的杀心。但陛下准备拿住楚母,要让楚弈先回洛城,结果发现楚母早早被他接出洛城,为此昏厥了过去。”
“楚弈的母亲离开,我当时知道,我也知道上郡如今不能缺了他,所以没有阻止。陛下事后在猜测,说你跟他旧情复燃……”
他三两句把进来发生的事情快速说来。
赵乐君听到那句旧情复燃,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连云凝视着她,哪怕她细小的表情都没有错过。他缓缓吸了一口气,问:“君君,你准备再和他在一起了,是吗?”
面对他直白的询问,她呼吸微滞,在他注视中说:“是。”
一个字干净利落,落入连云耳中,让他忽地笑了。
笑容带着苦涩,他其实已经知道她的选择,只不过就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罢了。
“我知道了。”他轻柔地说,“但楚弈能不能再把你娶回去,只能看他本事了。陛下有意为你我赐婚,他不愿意姬家和楚弈再度结盟,让楚弈势力再壮大。”
赵乐君吃惊,看向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复杂。
连云朝她微微一笑:“当时陛下说我是否还想娶你,我回答是。第一是我心中确实有你,其二,不是我,也会有别人。起码我还能拖延陛下下旨的时间。”
“楚弈必然痛恨我先前不磊落,那我就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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