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王开和反应过来, 福顺茶楼上的人们已经带着无比的喜悦, 冲下楼, 一起往正阳门过去。
王开和本想提醒他们, 十日未至, 他们这么做是不信守承诺。可是后来一想, 老钱这都回来了, 管他个屁承诺,当即跟着众人一起来到同仁堂。
同仁堂在前门大栅栏处,本就是个热闹地界儿, 这下子更是围得水泄不通。人堆之中,钱老板一人跳上了一张板凳,举着一张字纸, 扯着嗓子帮众人解说:“诸位啊, 这回乐老板将参都收了来,都是为了大家好……”
登时有人喊道:“管为了谁好, 有参就行!”
“是呀是呀, ”钱老板笑道, “反正乐老板说了, 各位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他按这次内务府拍下总价, 在各等各品之间重新分配了一回, 匀了匀,毕竟大家有一阵子竞价竞得太狠了……”
众人一听大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若是大家伙儿全程安静如鸡, 听凭乐老板一人将所有的参都拍下来,岂不是便宜?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且竞价炒上去的那部分金额,分摊到每一等每一品也不算加了太多,做人不能太贪心不是?
钱老板手上那张纸上,就是示意这参的单价是如何分配的。调完之后的单价人人都觉得公道,便一起喊,“就是这个价!”
“还是乐老板好人啊!”
钱老板笑笑:“各位都看好啦,想想自家打算进多少参,不妨都写下来,免得一会儿记混了。写好之后,先往账房那边交银子,再往乐老板那里过去领‘提货券’!”
“提货券?”人们不解。
“就是直接去内务府内库提货的凭证!”钱老板大声喊,“我早先已经去过内务府啦,提出货了,那边给验货,你爱怎么验怎么验!”
既然有人已经得了参,这同仁堂门前的药材商们纷纷都放了心。
“老钱!”人群中王开和一声高呼。
那钱老板一见朋友,登时从椅子上爬下来,将手中的字纸随意塞到同仁堂伙计的手里,然后费劲地朝王开和挤过来,感激地握着他的双手:“老王!”
“老钱!”
钱老板自然是在感激王开和悄悄给他塞的那二两金子,王开和则急切地想知道钱老板的遭遇,赶紧问:“你究竟怎样了?”
钱老板一挺身板儿,道:“自然是上头大人都查明白了,‘拖欠官银’本是子虚乌有,内务府又将扣下的房子院子铺子都发还啦!”
感情内务府的人自己作伐,这头发作了钱老板,那头又给他补回来。
“快去吧老王,你家药材行要的参多,你快些,大伙儿都憋急了,回头别叫旁人都买了去。”钱老板关心朋友,“对了,刚才忘了说,按现在这价算出来的价钱,回头还得加上二成!”
“加二成?”王开和惊问。
柜台账房那边也有人吃惊:“为啥要再加二成?”
这有点儿欺负人啊!
“人家乐老板总要赚个辛苦钱啊!你们想想,辛辛苦苦将这些东西都拍下,又东拼西凑寻了这么多银子交到内库去……你们现在嫌贵,早先拍卖的时候为啥不喊价呢?现在全直隶就只有乐老板一家有参,他还敞开来将参都供应给格外,这是何等的胸怀!”
众人听了都十分无语。但想着如今的确是乐凤鸣掌握了长白山一年的出产,独个儿把所有的货源都拢在手里,其实哪怕多加几成大家也不得不买。如今乐家只加两成,算是良心价了。
“再说了,诸位算一笔账,眼下这个参价,再多加二成,拿到各位手里,和以前买内务府的参,哪个贵哪个便宜?”
在场的都是商人,心算都是一流,有人略低了低头就喊了出来,说:“现在便宜!”
“就是啊!”钱老板继续说,“以前内务府卖参,卖个这个不卖个那个的,大家伙儿少不了拿钱打点,再加上中间经手的人有多,层层要给回扣的,加上这些这参价压根儿不便宜。今年怎么样呢,今年只有一道手,所有的成本都摆在大家面前,清清楚楚的。各位,这买参的法子,孰优孰劣,你们到如今能看清了吗?”
“再看不清就是瞎啊!”
登时有人接话。
“老钱,”王开和望着突然见伶牙俐齿,层层剖析的钱老板,“这些话,莫不是内务府石大人教给你,命你说的?”
“什么石大人,木大人?这些都是乐老板说的。我瞅着这个乐凤鸣啊,有实力,迟早能一飞冲天。”
王开和心想,这哪里还用等到“迟早”,这位明明已经是一飞冲天了。
“不过呀,乐老板省了我那两成的加成,”钱老板得意洋洋地说,“今年的参,我又能发一笔小财喽!还有虎骨……”
王开和见到朋友眼里直往外迸铜钱星儿,实在是哭笑不得,这个爱财的钱老板,只怕是被人借来用还不自知呢!不过人家此前吃过苦头,如今得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一时众人在乐凤鸣这儿领了“提货券”,前后脚地就赶去了内务府。内务府果然有人候着,在那边给人“提货”。商人们要求验货的要求也一一得到满足,众人在内务府生平头一回感受到了“童叟无欺”。
“你说你们,是不是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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