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阿哥瞅瞅杯中酒, 只见酒液澄透, 酒色清爽, 凑近了闻闻, 登时“咦”的一声, 道:“茂行, 你可以啊!”他觉得这酒的酒香微妙而馥郁, 令他脑海中接连联想起数种花果,因此十六阿哥毫不吝惜地赞了几句。
可是待他小心翼翼地品了一小口,十六阿哥砸吧砸吧嘴, 抬眼望着石咏,眼里满是遗憾。“茂行,酒香的确了不得, 但是酒味不行啊!”
石咏鼓励地道:“您再尝尝, 觉得是什么味道,都告诉我便是!”
十六阿哥便又品了一口, 道:“口感偏酸, 有一些涩, 有些酒味, 但是……并不是很好喝。茂行, 这是不是酿果子酒的时候酿坏了?”
石咏便笑, 心想:果然,头回喝这酒,大家都是同样的反应。他不急不忙, 劝十六阿哥:“您先吃一口白肉, 再试这酒!”
时下流行的“白肉”,便真是焯过水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在锅子里瞬间烫出油花,十分诱人。十六阿哥果然挟了一片,略蘸了点酱料,送入口中,嚼两口,又喝一口酒。
“唔,果然不同!”十六阿哥叹道,“佐肉极好,一点儿都不涩了,入口柔顺,而且能解白肉的肥腻!有了这个,就没酸菜什么事儿了!”
酸菜也是用来解腻的,如今有了这酒,十六阿哥就不再惦记着酸菜了。
“咦,这酒还有不错的回味!茂行,比昔日你庄上那甜水儿似的果酒好多了,这到底是什么酒?”十六阿哥问。
“十六爷,这确实是果酒,而且那酿酒的老实人酿出来之后,头一反应也是,是不是酿坏了。但我尝了却觉得甚好,于是用好几种果子酿出的酒,按比例调和,配成这种酒,十六爷是不是也觉得与这白肉锅子很配?”
十六阿哥点点头,伸手取了石咏手边的玻璃瓶,仔细看了看,问:“这是你上回拍下的玻璃瓶?”
他手中的玻璃瓶晶莹剔透,因此能将里面澄清的酒液看得一清二楚。
“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是就这么个瓶子,你觉得就能卖上价钱了吗?”
石咏笑笑,顺手又拿出一只瓶子:“那您觉得这个呢?”
十六阿哥险些被眼前金灿灿的酒瓶晃花了眼。只见那酒瓶瓶身上贴着一张烫金的酒标,酒标上四个隶体大字:“金风玉露”。酒瓶的瓶口则是用细细的金箔包起来的。这酒瓶浑身上下都用真金装饰,玻璃瓶内可见那浅碧色的酒浆微微晃动,仿佛在表达,这“金风玉露”,名不虚传。
“哈哈!”十六阿哥登时笑了,道,“这个特别适合地主老财,蒙古王公们虽然未必喜欢这种淡淡的酒,但是这瓶子他们肯定喜欢。”
石咏转脸,又取出了一只瓶子,再次递给十六阿哥,“您看这只又怎么样?”
十六阿哥一瞅,见这只酒瓶则要朴素得多,瓶身上贴着的标签,则是印在上好熟宣上的小小一幅文人画图样,画上一枝寒梅怒放,旁边则是一行行草,写着“凌雪傲霜”。酒瓶瓶口处也换去了金箔,而是用浸了蜡的桑皮纸,将瓶口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的。
“是文人雅士范儿的!”十六阿哥点点头,又问,“两者口味可有区别?”
石咏摇摇头:“区别不大!‘金风玉露’口感更浓厚一点,‘凌雪傲霜’比较清淡。”
他指指这两瓶:“所以前者我打算留在京中发卖,并且贩少量贩到蒙古去。这‘凌雪傲霜’则打算南下卖到江南去。”
十六阿哥又问:“定价几何?”石咏指着“金风玉露”答:“这个十二两一瓶,‘凌雪傲霜’则要十五两!”
十六阿哥吃惊不小,实在是没想到后者会比前者卖得更贵。但他也是个聪明人,只稍想想,便立即领会了石咏的意图,江南人烟阜盛,文采风流,那里即便是富商巨贾,也一样崇尚风雅,以能沾上点儿文人风骨为荣。“凌雪傲霜”定价定得比“金风玉露”更贵,才会更合他们的胃口。
十六阿哥凭空想象了一下,伸手抱了早先石咏打开的那枚玻璃瓶在手里,仔细看过之后,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半天才说:“九哥一百个大钱卖给你的玻璃瓶,你却十二两、十五两地往外卖。要是他知道了,会气成什么样儿啊?”
石咏颇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说:“原也没想着要给九爷添堵来着,只是产这些果酒的,正好是我家佃户和村里的乡亲。都以为这酒酿坏了,我却觉得很不错。您想,这专门用来佐餐的酒,市面上并不多见。又见这瓶子规格统一,虽然没有花色,可是质量也还是上乘的,心里一动,便生了这个主意。”
这酒的成本极低,李家的酒本是自酿的,而从村民手中收酒,也没用几个钱。如今树村的窖藏,在石咏看来,灌装个三万瓶应当不在话下。除此以外,石咏还安排了将收购回来的玻璃瓶用蒸汽熏蒸消毒,并且采购了软木与蜂蜡给瓶子封口。除此之外的成本,就是各种包装和运输费用了。所有的加起来,满打满算单瓶不会超过一两。说实话,这定价刚定下的时候,石咏还蛮有种做“奸商”的负疚感的。
他很清楚,这种酒,并不是国人所熟悉的传统口味,所以将这些产品推向市场,冒了很大的风险。但是新事物也有新事物的好处,在市场上没有任何比较,这一领域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可以供他挥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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