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外头禀着辅国公来了,林云嫣嘴上说着“我去引他进来”,便起身走出去。
皇太后看她样子,不由与王嬷嬷笑道:“心急如焚。”
王嬷嬷附和道:“原就是感情和睦的新婚燕尔,隔了这么久没见,定是惦念着。不瞒您说,奴婢看郡主这么高兴,自己心里都是火热火热的,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皇太后哈哈大笑。
王嬷嬷也笑。
她会这么说,是晓得皇太后喜欢听这些,当然,也是真心实意这般想。
林云嫣快步出去,刚要伸手去撩垂着的帘子,就见它从外被人掀起了一角。
隔着半开的长帘,她一眼就看到了徐简。
徐简还穿着那身银甲,哪怕微微弯腰要往里头来,也显得身形颀长,神采奕奕。
林云嫣顿足,多看了两眼。
四目相对,徐简眉宇舒展开,隔了会儿才轻声提醒道:“阿嫣,挡着道了。”
林云嫣回过神来,嗔了徐简一眼,而后又忍不住笑了。
她让开几步,让徐简先进殿。
林云嫣引着徐简往暖阁走,却也只是刚进去,绕过落地插屏,没有再往前。
“皇太后,”林云嫣唤道,“银甲寒光,一身寒气,我不让他近前了,您先看一眼,等他去换身衣裳、再让他来行礼。”
徐简跟在后头,拱手问了安。
皇太后抬眼,上上下下打量徐简。
许久未见,旁的其实都不要紧,主要是康健二字。
军报上并未提及徐简受伤,圣上也与她讲过,徐简驻守关内,其实并未与敌军交手。
皇太后心里有数,但还是亲眼看到了人、才算彻底放心下来。
心放松了,打趣的话也就多。
“这一身又沉又重,赶紧换衣裳去吧,”交代完林云嫣,皇太后又偏头与王嬷嬷说话,“换衣裳又不耽搁什么事儿,云嫣非让徐简先来给哀家看一看,显摆他俊哩。”
王嬷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可不是悄悄话,皇太后的声音甚至还重了两分。
分明就是说给郡主听的。
于是,她也顺着道:“这么俊的压寨夫君,哪位女大王能不显摆?”
这厢两人从正殿出去,直直往偏殿去。
此前徐简也有几身衣裳留在这里,林云嫣让挽月用汤婆子捂着,已是暖烘烘的。
林云嫣要帮徐简解银甲,却被徐简偏身让开了。
她不由抬眉,疑惑地看他。
徐简自顾自解,简单解释了一句:“耽搁事儿。”
林云嫣听明白了。
挨得近了难免黏黏糊糊,的确耽搁。
徐简除了银甲,换上备好的常服,动作快又不乱,看得出来,他很习惯穿戴甲衣。
一面整理衣摆袖口,徐简一面问着:“嬷嬷刚说的‘女大王’是什么意思?”
林云嫣扑哧笑出了声。
没有藏着掖着,她把先前怎么与皇太后逗趣的话又与徐简提了一遍。
徐简最后点评了一句:“砸不歪,你往下扔了,我抢也得抢回来。”
林云嫣看他,唇角眉梢全是笑意。
当然,继续这般说道下去,怕还是得耽搁。
林云嫣略正色了些,低声提了一句:“李邵疯了,后宫嫔妃坐不住了,近来很是热闹,皇太后心里烦。”
徐简微微颔首。
他对此并不意外。
或者说,从他们两人算计李邵开始,就想到了事成之后,肯定会有这一幕的。
更详细的,两人并未往下说。
徐简已经收拾好了,林云嫣与他一道回正殿。
皇太后见他们过来,先吩咐了底下人摆桌。
待徐简恭敬行了大礼,皇太后道:“你回来了,哀家就放心了。
云嫣这孩子,哀家都不晓得说她是胆大还是心大,明知道是局,还敢跟着李邵往里跳。
生生撞到了李渡脸上!得亏没有出事,要不然哀家……
你看着她,别叫她再闹那些事了。”
徐简只知李渡伏诛,具体状况还未掌握。
不过他也能猜得到,林云嫣胆大心也大,她就是去堵李渡的。
当然,在皇太后跟前,断不能这么说。
“还有这般危险的事?”徐简应允道,“您放心,我看着她,不会让她再遇险事。”
皇太后提过了,就不会追着不放,见已摆好了桌,便道:“早些用膳,早些回府,哀家知情知趣。”
军中一切从简,吃食上远不如宫里精细。
徐简也适应了。
在军中三五口速战速决,回来慢条斯理,仪态端正。
不止是他,多年行军的勋贵子弟都是如此。
军中能风餐露宿、是兵是将,京中是不落门楣的世子公子。
徐简又有些不同,他没当过几年世子,便已成了国公。
用了午膳,林云嫣本想留着再陪皇太后说会儿话,等娘娘午歇了再回,却被皇太后挥手赶了。
“才回来事情多,等该问候的都问候了,再过来同哀家说说裕门。”
话既这般说了,两人自是从善如流。
出慈宁宫,林云嫣没有忘记手炉,她自己抱了一个,又给徐简递了一个,都是刚换过的,隔着罩子热乎乎。
回到府中,徐栢见徐简久别归来,亦很激动。
徐简下了马车,与他道:“等下去诚意伯府报个信,就说我与郡主明日过去给家里人问安。”
徐栢连声应下,又道:“内院夫人遣人来说了,您刚回来难免疲乏,让您先歇会儿,不着急过去。”
林云嫣也听见了。
徐夫人惦着徐简,哪里会“不着急”呢?
只是徐夫人向来温和克制,晓得他们两人会有许多事想说,才如此留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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