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陈胜长眠在他事业的起点大泽乡,新立的楚怀王熊心亲自铲下第一锹土,并亲笔书写了陈胜墓前的石碑,下令安排五十家给陈胜守坟,世世不绝。
共尉和从陈县赶来的吕臣哭倒在陈胜的墓碑前,因悲痛过度,两人同时一病不起。
楚怀王征求了上柱国项梁的意见后,决定将原本定于陈胜大葬之后国事商谈推延了,希望等待共尉和吕臣身体康复之后再谈。可是他们等了没多久,魏相周巿就来到了彭城。章邯正在猛攻临济,魏王咎顶不住了,请楚王立刻派援军,要不然魏国就完了。
楚怀王不敢再拖,立刻召集众将出席会议。吕臣是真的悲痛过度病倒了,实在是起不来,共尉却是半真半假,怀王派人请了两次之后,他推辞不掉,只好勉强出席。可是坐在那里,也只是闭着眼睛养神,一句话也不说。
不过,也不需要他说。
“大王,诸位大人。”范增慷慨激昂,洪亮的声音在大堂里回响,“魏楚交情深厚,眼下魏国危急,我楚国岂有不救之理?再者,我等之所以能在此高谈阔论,正是因为魏国拖住了秦军,使秦军不能东下。魏国若亡,章邯再无后顾之忧,必然挥师东下,深入腹地,到时候又有谁来救我们呢?因此,范增不才,请大王立刻派军救援魏国。”
楚怀王默默的看着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一左一右坐在下面的共尉和项梁的脸上。共尉闭着眼睛在装睡,项梁抚着胡子沉吟不语,两人都不说话。楚怀王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先问项梁:“上柱国,你意下如何?”
项梁连忙站起身来:“大王,臣以为范大人所言甚是。魏国若亡,秦军下一个目标就是我楚国,救魏,其实就是救楚。俗话说得好,救兵如救火,我大楚正当火速派兵出击。”他顿了顿,又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臣惭愧,臣虽然是上柱国,过江以来,却未立一功,与这上柱国的官职大不相符,恐怕难以服众。而共将军斩将夺旗,威名赫赫,如果由他带兵援魏,必然秦军丧胆,马到成功。臣恳请大王恩准,撤去臣的上柱国之职,由共将军担任,请他出兵援魏。”
楚怀王打量着项梁,默默的点了点头,又转向共尉。
“共卿,你以为呢?”
共尉似乎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项梁,出席向楚怀王施了一礼,这才转向项梁,未语先笑,只是笑得有些怪异:“上柱国,你是想让我共尉葬身临济城下吗?”
项梁连忙摇手:“共将军何来此言,我项梁与将军同殿为臣,岂会有这种卑劣的想法。将军勇悍绝伦,又与魏王交情颇深,现在离临济最近的人马又是将军的属下,将军援魏,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啊。项梁纯属出于公论,还请将军不要误会。”
“多谢上柱国抬爱。”共尉微微一笑,捏起拳头挡在嘴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转身向楚怀王拱了拱手。“大王,臣确实与魏王兄弟有旧,当初在陈县的时候,臣还受过他家传的兵法。虽然他现在做了魏王,我身为楚臣,大不宜与魏王交结,可是眼下情况紧急,且不论臣是否与之有旧,就从楚魏的关系来说,出兵援魏也确实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唇亡齿寒的道理,范大人和上柱国都已经说得明白了,想必也不用臣赘言。照理说,臣身为楚臣,为我大楚的安危着想,应该不顾一切,身先士卒,与秦军血战于临济城下。然,臣身体不佳,此刻出征,臣个人安危事小,我大楚的安危,就不是小事了。还请大王与上柱国三思。”
楚怀王微微的点点头,抬起手捻着胡须沉吟道:“共卿所虑甚是,上柱国,看来还得有劳你了。”
项梁拱手深深一揖:“大王,臣并非畏战。只是臣的人马尚远,如果把他们调到临济,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如果要臣率领临济附近的人马作战,臣……担心资历尚浅,不足以服众啊。”
“上柱国此言差矣。”共尉哈哈一笑:“上柱国是我楚国的上卿,又是项家之后,令尊项燕将军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你担心资历不足以服众,那难道要大王亲自上阵吗?”
项梁一窘,连忙摇手:“共将军说笑了,项梁焉敢有些心。”
“臣有一策,请大王参详。”范增见项梁与共尉两人互相扯皮,又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大王,共将军身体有恙,确实不能出征,这也是实情。上柱国担心不能服众,也不无道理。大王何不下诏,任命上柱国统率陈县诸军,如此则名正言顺,事理两谐。”
“不可不可。”项梁连连摆手,责怪的看着范增:“范大人此言差矣,我虽然身为上柱国,可是寸功未立,如果能受此诏。”
“要服众还不简单,请大王下诏赐爵不就行了,以尊领卑,事之至理。”范增一笑,转身对楚怀王说道:“大王,陈王已经安葬,大王也已即位多日,众臣的官职爵位却未有定论,此时人心未定,尊卑不分,确实不易服众。请大王下诏封职赐爵,则各安所位,上安下定矣。”
楚怀王看着一唱一合的范增和项梁,神色平静,嘴角却不动声色的颤了颤。他早就看出来了,项梁这是要挟他。上柱国是陈王封的,而且据说是矫诏,共尉一系的人已经在议论了,他底气不足,当然不愿意出去拼命。他哪里是不想去打仗,他正急着立功,好争权夺利呢,他不愿意出去,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讨名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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