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听到回报,犹豫了很久,他有些捉摸不定共尉的真实用意。
“你看到项羽的人了吗?”
“看到了。”夏说一路奔波,十分劳累,可是还是强撑着说道:“我离开咸阳城之前,特地打听了一下,说东楚的使者也来了一段时间了,是项伯。”
“项伯?”陈余想了想,好容易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物。
“正是,听说在鸿门时,他曾帮过共尉的忙,所以,共尉对他比较客气,把他安排在北阪的宫里了,没有安排在驿馆。”
陈余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在他看来,现在项羽肯定对鸿门时没有干掉共尉十分遗憾,当时他心软了,只知道派人看着共尉,又在咸阳花光了共尉的府库,以为这样他就能老实几年,谁也没想过,共尉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能恢复元气,成了项羽一统天下最大的障碍。
“共尉答应了?”
“不知道。”夏说想了想,又说:“应该还没有,否则公子婴就不会这么说了。”
陈余抚着胡须来回踱了几步:“那他在搞什么鬼?”
夏说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说道:“大王,按说,共尉和项羽一样,都不会甘心做一个王,天下诸王中,他们最有实力,野心当然也会最大。共尉不想称霸,并不是他谦虚,而是他意不在此。项伯到了咸阳半个多月,我却一点消息也没得知,可见他们来得隐秘,公子婴是个谨慎的人,消息却由他这里传到我这里,难道还不能看出一点端倪吗?”
“你是说……”陈余的眼光闪烁着,迟疑不定。
“大王,臣在咸阳的这段时间,经常去的是几个地方,一是西楚太学,一是咸阳市。咸阳市的热闹,非亲眼所见不能想象,说是举袂成云,挥汗如雨,恐怕也不为过,当初天下几个大城,我赵国邯郸、齐国临淄、燕国蓟城,楚国郢都,魏国大梁、韩国新郑、洛阳都是与秦国咸阳齐名的,可是现在,恐怕这几个城都落了下风,不及咸阳之半了。”
“不及咸阳之半?”陈余皱起了眉头,有一些不舒服。
夏说苦笑了一声,郑重的点了点头,从背囊里拿出几件东西,一一摊在陈余面前:“大王请看。”
陈余走到案前,细细的看了看,他只看出那本由竹纸编成的书,打开一看,里面的字却不是抄写的,而是规规矩矩,绝无涂改的痕迹,墨香和纸香混在一起,煞是诱人。陈余是个好学问的人,见猎心喜,拿起来翻了翻,却发现是一部完整的《吕氏春秋》。《吕氏春秋》是一部巨著,八览六论十二纪,一共一百六十篇,陈余虽然不好商人出身的吕不韦编的这部书,但是却在大梁看到过,竹简整整摆满了一面墙,可是现在拿在手里,只不过是沉甸甸的一摞,夏说的背囊就可以轻松的放下,还能装下其他的不少东西。
“西楚太学的士人看这个?”陈余又惊讶,又有些好笑。
“看。不过,看得更多是这个。”夏说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送到陈余的面前,陈余放下《吕氏春秋》,接过这本看起来有些皱巴巴的小册子看了看,这本小册子只有十来页,轻薄得很,封面上用隶书写着“四两拨千金——论杠杆原理”,陈余先是撇嘴笑了笑,这个书名可太俗气了,一点也不象学者的著作。再一翻里面的内容,陈余笑得更不屑了。这本书的内容倒是有趣,有文字,还有图案,看起来比较新鲜,但是讲的道理却很浅显,只是说了一个权衡(古代的称杆为衡,称砣为权)的道理,这个稍微有点学问的人都知道,是工匠的学问,怎么也郑重其事的用这么珍贵的竹纸印成书?共尉不是穷,是有钱烧的。
陈余将书随手扔在案上,往后一靠,看了夏说一眼,歪了歪嘴,一脸的不屑:“你就看了这些?”
“大王,你只看到权衡的道理,却不知道西楚军威力惊人的弩砲,也是这个原理吧。”夏说平静的回答道。
陈余脸上刚刚露出的笑容立刻凝滞了,他对西楚军的弩砲有所耳闻,先是一举击溃了敖仓,后是一举拿下了函谷关,两仗都是出人意料的轻松,难道威力那么大的弩砲和权衡居然是一个道理?
陈余迟疑的拿起那本小册子,重新看了看,有些不敢置信。
夏说不再多说,他知道以陈余的智商,只要能静下心来看,是能够理解其中道理的,这些小册子本来是给西楚太学的士子们看的,可是现在咸阳城不仅是士子们在看,就连那些闲居家中的贵妇都在看。在共尉的带动下,咸阳城的那些贵族现在不是比吃得好,而是争相举办聚会,请那些士子们去讨论学问,有讨论诗赋的,也有讨论这些从常生活中提炼出来的学问的,经常会有一些奇闻怪论出现。他在咸阳的时候,也被邀请参加了几次,开始的心态和陈余现在的感觉差不多,可是很快就发现,西楚贵族的心态和山东有着很大的差别。或许是秦人本来就不通礼仪的缘故,他们对那些礼仪典章不是太感兴趣,最感兴趣的是两类,一类是能生财的,比如商学院、工学院的士子,一类是能立功的,比如讲授武技的军学院,讲授律法的法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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