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锋利,这还用说。”项羽赞了一声,目光仿佛被剑吸引住了似的,片刻也舍不得离开:“这口剑简直可以和上古十大名剑相提并论了。”
“可是……可是你知道吗?”项伯的声音有些干涩了,汗珠不停的从额头沁出来。项羽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伯父,你怎么了?”
“西楚的军队正在换装,清一色的这种长剑。”项伯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的说道:“虽说不可能每一口剑都象你这柄一样精工细作,但是……但是……”
项羽的脸色也阴了下来,一对重瞳子盯着项伯:“此话当真?”
“当真。”项伯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在咸阳城的时候,就看到周贲、灌婴、田壮他们清一色的新式长剑,只是模样有些怪异,有些象共尉佩的那口吴钩。我听说,那是第一批新品,专门配给将军们用的,现在咸阳的寺工炉火日夜不停,最多今年秋天,虎豹骑和陷阵营就可以全部换装完毕。到明年这个时候,关中十多万大军将全部使用这种新工艺所用的长剑、长戟。”
项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愣了片刻,忽然夺过项伯手中的半截断剑,转头就走,项伯不敢怠慢,连忙紧紧跟上。
“亚父——亚父——”项羽奔进了范增的住所,顾不上看范增的脸色,将断剑往范增面前的案上一搁,然后将巨剑摆在范增面前。“亚父,这是西楚即将全军装备的新式长剑。”
范增愣了一下,脸色随即也变了。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相对于项羽来说,共尉的劣势仅仅在于他的兵力不足,项羽现在有大军二十余万,这还不算河东项佗的人马,而共尉就算加上章邯的人马,最多只有十五万,除去镇守四边的人马,他一次最多只能动用十万人马。但是如果他这十万人马全部装备这么锋利的新式长剑,那么他和项羽之间的实力差距就没有那么明显了。而其他方面来说,项羽并不占优势,总体而言,项羽已经没有优势了,或者说得更坦白一点,项羽已经处于下风。
范增的脑子飞速的权衡了一下,苦笑了一声:“阿籍,是我失策了。”
“亚父?”项羽不解范增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究竟指的是什么,是指让共尉在关中失策了,还是让季心去刺杀共尉失策了?
“我一直在怀疑陈乐在东海干什么,现在终于知道了,可惜,迟了,太迟了。”范增的脸色十分颓丧,自责的喃喃自语:“其实我应该早就知道的,他在韩魏收刮了那么多精铁,一船一船的送到东海去,我就应该知道的。”
“亚父是说……”项羽也想到了些什么。
“是的,是的。”范增失魂落魄的点点头:“他早就准备好了,早就准备好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项羽又糊涂了,范增这是说什么呢?共尉准备什么,又知道什么,怎么不是人了?
“妖孽啊——”范增悲愤莫名,高举双手,仰面长啸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跟着摇晃了几下,软软的栽倒。项羽大惊,连忙扔下剑,一把抱住他,将他抱到榻上,又让项伯立刻去叫医生。
范增病倒了,发了高烧,不停的说着胡话,一会儿念叨着项梁,一会儿又咒骂共尉是妖孽。他的年龄大了,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被这么一刺激,他的身体迅速的消瘦了下去,没几天功夫,就瘦成了皮包骨头,看得项羽心疼不已,衣不解带,没日没夜的陪在他的身边,亲手给他喂药,体贴倍至,连每天都要看看的女儿项琳都不看了。
范增一直不说话,每天不是昏睡,就是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屋顶,眼珠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瘦弱的胸膛还在起伏,项羽几乎怀疑他没气了。第三天夜晚,两人独对的时候,范增忽然说话了。
“阿籍!”
“亚父。”项羽握着范增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鼻子一酸,禁不住流下泪来:“亚父,你可把我吓坏了。”
看着双目含泪的项羽,范增的心中淌过一阵暖流,项羽虽然不怎么听话,但是他对他的尊敬,那却是实实在在的,可惜啊,他们怎么就不能象共尉君臣那样亲信无间呢?也许,这就是命吧。范增叹了口气,反手握住项羽的大手,沙哑着嗓子说道:“阿籍啊,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
“亚父,你说,我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项羽泣不成声。他见范增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光辉,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亚父已经七十多了,上次吐血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这次又吐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老夫无德无能,承蒙武信君错爱,把你托付给我。老夫感激不尽,愿竭尽驽钝,效犬马之劳,辅佐你建立霸业……”范增说了几句话,有些急了,禁不住咳嗽起来。项羽连忙把他扶起来,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一面让人去叫医匠。范增摆了摆手:“不用多事,你听我说。”
“亚父……”项羽哽咽着点点头。
“杀宋义,战巨鹿,破王离,入关灭秦,称霸天下,一步步看起来都很顺利。可是,我最终还是看走了眼,把这份来之不易的霸业又给葬送了。”范增仰起头,喘息着,看着屋顶,眼神中全是不甘:“我千算万算,千防万防,结果,还是没防住,让共尉那个小竖子坐大了,养虎为患啊,养虎为患啊,本以为他是一只恶犬,能帮着你驱鹰逐免,可是没想到,他却是一只猛虎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