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叉着腿,光着两只大脚丫子,露出腿上粗重的汗毛,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随何。随何中等身材,面皮白净,三绺长须,显得十分文雅,他背着手,稳稳当当的站在英布面前,一点也没有惧怕的意思。英布看了他半天,见他并无退缩之意,只得放松了瞪得有些酸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眨了眨眼睛:“张将军战事顺利否?”
“还行。”随何并不在意的说道:“这半个来月,大小打了十来仗,各有胜负。”
“各有胜负?”英布嗤了一声,颇为不屑:“我怎么听说他被项王打败了,连江陵城的城墙都没摸到?”
随何翻起眼皮,看了英布一眼,也嗤的笑了一声:“这话从何说起。我家将军攻击南郡,本不是为了什么江陵城。要取江陵,我家将军早就取了,何必等到现在?”
“不取江陵,他到南郡来干什么?”英布没好气的说道。
随何沉下了脸,正色说道:“大王难道不知道,我家将军之所以不顾王命,擅自出兵侵入南郡,正是为大王着想吗?要不是担心大王的六县被项王攻破,要把项王从六县吸引开,我家将军又何必进入南郡?你难道不知道我家将军攻击南郡的计划没有得到我家大王的允许吗?”
英布一噎,翻了翻眼睛,没有吭声。
随何又接着说道:“再说了,项王的勇猛,大王是心知肚明的,现在我家将军和项王兵力相当,又不占地利,之所以勉力和项王作战,完全是出于对大王的关心。如果不是我家将军出击南郡,大王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说风凉话吗?大王这么说,着实让人寒心。”
英布有些尴尬,他抹了把脸,陪着笑说道:“贵使莫生气,英布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你家将军的美意我心领了,请问我应该如何做才是?”
随何见他陪着笑脸,也缓和了脸色,抚着胡须想了想,沉声说道:“大王想必也知道。我家将军为了支援大王,没有得到诏书就攻击南郡,现在和项王对峙,对我家将军十分不利。所以,我家将军希望大王能够趁着项王不在六县的大好时机,主动出击,重创六县城下的东楚军,削弱项王的实力。所谓天予不取,自取其咎。大王现在不出击,难道等项王回到六县时再攻击吗?”
英布抓着颌下有虬髯,会意的点了点头。项羽带着大军攻打六县,打得他狼狈不堪,士气低落。现在项羽去救南郡了,城外只有项悍和吴芮,他英布不怕他们,这个时候出击,打几个胜仗,不仅可以削弱项羽的实力,还能振奋士气,对以后的守城有莫大的好处。
“就依贵使。我马上出击。”英布主意已决,起身披甲,传令众将议事。众将只知道这些天东楚军的攻击不是那么犀利,并不知道项羽不在城下,一听英布说项羽现在在南郡和西楚军作战,顿时恍然大悟,大呼小叫的要出城攻击,出一口恶气。英布也不多说,立刻点起人马,突然打开了北城门,带着一万多精锐冲了出去。
北城门外是项悍的人马。项羽不在,身为东楚大司马的项悍就是最高指挥官,就连衡山王吴芮父子和梅鋗都要听他指挥。他连着攻击了几天,可惜都没能奏效,正在帐中苦思对策,忽然外面士卒齐声呐喊,鼓噪一片,大吃了一惊,连忙出营来看。
九江兵已经呼啸杀来。
英布身先士卒,带着亲卫冲杀在前。这些天他被困在城里闷坏了,一杀出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畅快。举着厚厚的盾牌冲在最前面,在城上的弓弩手掩护下,没费多大功夫,就越过了东楚军的箭阵,冲进了项悍的大营。东楚军这些天虽然没能破城,可是一直压着九江军打,从来没有想过英布会出营反击,一时之间措手不及,乱成一团。
英布杀到营中,肆意砍杀,吼声连连,仿佛又回到了巨鹿城下与秦军血战的场景。他势如破竹,狂飚突进,直奔项悍的中军。项悍大惊,一面指挥人马堵截,一面派人通知吴芮和梅鋗来救援。
吴芮和梅鋗得到消息,也是大惊失色,赶紧点起兵马赶来救援。但是他们来得太迟了,等他们赶到项悍的大营里,英布在一个冲锋没能击破项悍中军的情况下,果断的撤回了城中。项悍虽然保住了中军不失,可是损失惨重。英布这一次反击,杀伤了三千多士卒,临走时还顺便放了把火,烧得东楚大营一片狼籍。
经此一战,东楚军士气低落,而九江军却士气大振,恼羞成怒的项悍虽然组织了几次攻城,可都被情绪高涨的九江军轻松击退。
项悍无奈,只得把消息传递给项羽,请示下一步的安排。
与此同时,随何也离开了六县,赶往南郡。
……
江陵城南三十里。
项羽紧勒着缰绳,胯下的乌骓马唏溜溜的长嘶着,焦躁的转着圈,四只碗口大的马蹄踢踏得尘土飞扬,一如项羽胸中的无名火。
和张良在南郡对攻了半个多月,虽然没落下风,甚至可以说还占了些便宜,但是这点便宜在项羽看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他无往而不利的攻击在张良面前没有能达到应有的效果。张良部下虽然没有象他这样冲锋陷阵的勇将,但是西楚军良好的训练和张良滴水不漏的指挥,将项羽想一战而定胜负的希望扔进了长江水。大小数十战,项羽虽然击杀了上万的西楚军,可是自己的损失也近万,相差并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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