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泽。
头曼眉头紧皱,花白的眉毛不停的颤动,他紧紧的勒住胯下的战马,扭过头向南看去,宛如刀刻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一阵阵抽动,眼中杀气腾腾。
他很恼火。
自从撤出会氏城之后,他一路北撤,可是这一路并不顺利,楚军的骑兵很快就出现了,他们分成几波,来去如风,不停的袭击因携带了大量财物而行动迟缓的匈奴人。会氏城太富了,虽然已经精简了不少,可是行囊依然是沉甸甸的,战马不堪重负,根本无法奔驰。而让他们惊奇的是,楚军的骑兵却行装轻便,他们一人双马,除了携带随身的武器之外,只带极少的辎重,用斥候的话来说,楚军似乎只带了马吃的草料,人吃的基本看不到,他们似乎不用吃饭一样,至少斥候没有看到他们埋锅造饭留下的灶头,就连想数一数灶头,估计一下人数都成了不切实际的办法。
头曼当然不相信楚军不用吃饭这么荒唐的事情,在他看来,也许是楚军吃的是干粮,不用象以前的中原人一样安营扎寨,埋锅造饭,而是直接就在马上食用。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楚人的希奇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已经早就习惯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安全的回到草原去。王庭只留下了不到两万人的王庭卫队,项羽大军深入草原,虽然只有万人,可是他能够击败三万人的姑夕王,就有可能击败这两万王庭卫队。更何况这两万人都掌握在阏氏手里,阏氏虽然有心计,但是打仗却不行。
如果是掌握在冒顿手里,头曼也许倒放心一些。
看着波光浩渺的居延泽,头曼长叹了一声。对冒顿这个儿子,他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英勇果敢,足智多谋,恨的是他居然敢勾接楚人,想要自己的命。他想要自己的命,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也曾经想借月氏人的刀砍冒顿的头,冒顿想要砍他的头,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他居然勾接楚人,这太过份了。狼怎么能和羊结盟?
可恶的楚人,居然利用我攻击会氏城的机会偷袭我的王庭!冒顿咬牙切齿,暗暗攥紧了拳头,等我回到草原,一定好好的教训他们一下。
可是,还能安全的回到草原吗?
虽然已经看到了居延泽,也知道过了居延泽就是草原,头曼的心里还是很不安。一方面是因为桓齮带着大军在后面紧追不舍,另一方面却是因为项羽深入草原,动摇了他的信心。以前中原人就算打胜了,也就是在阴山以南,他们没有能力追击,匈奴人只要退到草原,那就安全了,可是现在不一样,楚人都快杀到他的王庭了,草原上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楚人的北柱国吕释之的战旗一直没有出现,他在哪里?他会不会在居延泽的另一面等着自己?头曼惴惴不安,一想到此,他的心头就会十分的不安。
“嗒嗒嗒……”负责断后的浑邪王带着十几个浑身浴血的亲卫飞奔而来。
“单于!”浑邪王赶到头曼马前,愤怒的叫道:“带大军回头作战吧,楚人象个牛虻似的跟在后面,不时的叮两口,将士们睡觉都睡不安,再这么搞下去,尽早会崩溃的。”
头曼打量着浑邪王,直等他嚷嚷完了,这才说道:“损失了多少人?”
“一千多人。”浑邪王懊恼的低下头,恨恨的用马鞭抽打着地上干枯的牧草。
“一千多人?你杀了他们多少人?”头曼吃了一惊,浑邪王的人马专门负责警戒的,足足有两万多人,楚军只是骚扰,又不是正式作战,怎么一下子就损失这么多?
“屁!”浑邪王脸色酱紫,就是脸红也看不出来。“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清一色的弩,射程足足一百五十步以上,比我们的弓远一倍,冲过来放完箭就走,我们根本够不着他们,射又射不着,追又追不上,憋屈得很。”
浑邪王想到自己的大军被楚军不停的骚扰却无可奈何的情景,心里十分窝火,有些怨恨的说道:“当初我就不同意把乌氏族人还给他们,现在楚军的战马比我们还好,这仗还怎么打?”
头曼没有吭声,放乌氏族人回去是他的决定,现在看来,这肯定是个重大的失误。比粮食,比军械,匈奴人都不如中原人,他们比中原人强的就是战马多,中原人没有足够的战马,再锋利的军械也够不着匈奴人,只能被动挨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乌氏族人回到了中原,占据了河套这一大块最肥美的牧场,再加上楚王不惜代价的给他提供良种马和各种帮助,乌氏族人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就建起了庞大的牧场,基本解决了楚军骑兵的战马供应,项羽一人双马,骠骑营一人双马,吕释之和桓齮等人都有亲卫营,骑兵的强大就是当初胡服骑射的赵人也不能相比。骠骑营现在能用匈奴人的办法来骚扰匈奴人,乌氏族人在其中起了极大的作用。
头曼当然知道失策了,他现在恍惚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楚王共尉愿意和他互市,愿意给他优厚的条件,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谈判:乌氏族人必须全数放回。
可惜,明白得太迟了。
“你追不上他们?”头曼寒着脸,打断了浑邪王的报怨。“是不是没舍得丢掉那些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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