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流过发梢,滑过脸颊,穿过衣领,抚过脊背,渐渐浸润了整个身躯,史正天将稳定地断在手中,枪口冷冷对准那几百米外的货车。那里,只要有任何异动,他便会在第一时间开枪,他例无虚发,绝不会留下那罪犯的性命。
“前辈,史正天前辈,你怎么样?!”压在身下的对讲机中,沙哑的声音被雨水打地支离破碎,机身发出电子音,滋滋作响,像一颗随时将爆裂的炸弹,史正天知道,这样的机器在如此暴雨中支持不了多久。
“我已就位,你听我指挥!”史正天听出对方是莫展飞,开口说。
“是!”没有过多的寒暄,此刻,也并不是嘘寒问暖互相关心的时候。
“让卧倒的警员带风一鸣前去救治,我已成功牵制罪犯,他们很安全。”
“是!”
史正天听见了莫展飞发布命令的声音,但他不能抬头张望,现在,他必须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目标。
数秒之后。
“前辈,风警官已救回,莫法医在救治,我是凌少勋,请吩咐!”对讲机那边,另一个声音传来。
史正天死死盯着货车旁的情况,在警探们将风一鸣救回的这段时间里,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显然,对方也十分畏惧史正天,他们也知道,只要一现身,很有可能还没来得及攻击,就会变成枪下亡魂。
史正天尽量保持气息平稳,继续说:“再派三名狙击手,绕道后方高处监视,小心滑坡。”
“是!”凌少勋说。
“派小股人突进货车,尽量控制住它!”
“是!”
“最后……”史正天顿了顿,说,“继续联系秦逸风,一有消息立刻通知。”
“是!”
一切吩咐妥当,史正天将对讲机抛在一边。
接下来,他要与对面的狙击手比耐心,这场战斗,谁先出手,谁必然将是败者。史正天很有信心,因为他还有许多帮手,正从四面八方向目标地点涌来,对面,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筹码。
他猜的的确没有错,对面的两个人,远没有史正天的那种耐心。
虚弱的叶迦南,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发凉,而杨淑卿也越发的心急如焚,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枉死在这场几乎注定失败的战斗中,可是,作为一个狙击手的信念,以及求生的意志,却又让她不肯放弃——她知道,只要被抓住,她最终依然还是死路一条,而自己的孩子,叶迦南,会过上失去双亲,无依无靠,甚至比死去还要艰难的生活。
这些犹豫、这些摇摆不定,让她的手也变得不稳定了,一个狙击手,一旦连手都无法稳定,那么,她的子弹将再也打不准目标。
“妈……妈……”趴在她背后的叶迦南,忽然翕动着双唇,发出细微的声音,细若蚊蚋。
“妈妈在,妈妈在这儿,儿子,别害怕。”杨淑卿几乎要哭了出来。
“不是……的……妈……”叶迦南断断续续地说,“我还有……还有力气,就是有些晕而已,我没事……”
“好,没事,没事就好,会没事的……”杨淑卿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这种颤抖,必然将她引向失败的深渊。
“妈……我想告诉你……刚才,我瞥见……有人从后面,跑到山坡,山坡上去了……”叶迦南说。
杨淑卿一阵毛骨悚然,只觉得脊背也开始发凉:“孩子,别瞎说,你累了!”
“我……没有瞎说,妈妈你不用骗我,”叶迦南努力张开了双眼,说,“我们,我们很快就会被包围的……逃不出去了,逃不出去……”
“不,我们出得去,妈妈拼了命也会带你出去的,我们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别怕孩子。”杨淑卿已经分不清自己脸颊滴落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叶迦南似乎淡淡笑了笑,但那笑容只在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瞬,便被无尽的悲伤所冲刷:“以前的生活……多好啊……可是,妈妈,回不去了,爸爸已经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孩子,不要放弃!”杨淑卿大声说。
叶迦南说:“是,是我没用……我什么都帮不上忙,什么都做不了……”
“孩子,不要这样说!”杨淑卿不知该怎么劝自己的孩子,叶迦南的心,似乎早已被所发生的一切击成片片碎玉,洒落一地,难以完好。
“妈妈,不管怎么样,我不能再做没用的人……”叶迦南忽然用那仅存的单手支撑着直立起身子,他们躲藏的洞窟入口处窄小地几乎无立锥之地,在这里直立尤其困难,但叶迦南,却还是直立了起来。
“孩子,你要做什么?!”杨淑卿惊惧地望着叶迦南。
“妈妈,你要好好活下去,从前总是你照顾我,这回……这回,我来保护妈妈!”叶迦南一个箭步冲出洞外,杨淑卿甚至来不及拽住他——他已经下定决心,所以,即使身体极度虚弱、极度疲惫,依然变得身手敏捷。
“儿子,不要!”杨淑卿大喊,但叶迦南的整个身体已经暴露在雨中,暴露在空地上,暴露在至少四名狙击手的瞄准镜下。
他开始狂奔,蛇形狂奔。
叶迦南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以自己为活靶,为母亲争取时间,同时也引得警探们开枪。那些警探一旦开枪,产生的火光与声音,便会暴露他们的位置。虽然,在大雨之中火光并不明显,但对于杨淑卿这种优秀的狙击手来说,对方只要开一枪,便足以暴露他的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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