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这是哪里话来?”
眼见昆仑玉真人盖下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天极子正自心中一乱,还未来得及张口说话,却只听身后一声佛号,身披明黄袈裟的大方上人却是替他把话结了过去,不由长出一口气。
佛家善辩,尤其是佛教传入中土之后,典籍浩如烟海,教义分歧的更是厉害,从而衍生也出佛门诸宗门派来,各执一词,乐此不疲。大方上人虽是蜀山剑派佛门分支,却也是正宗的佛门禅宗传人,明经晓义,乃是禅宗的一代大德。而禅宗善辩,言语机锋更是天下闻名,与人交往能嘴吐莲花,嘴若悬河,能使顽石点头,论起这说话的本事来,比起天极子这蜀山掌教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既然由他出面应付,天极子自然是乐得省事。
“事实就在眼前,莫非上人还要推脱?难不成那人不是你蜀山昔日昭告天下为之正名的名义长老,自称东海散仙的雍容?”玉真人口里一声冷哼,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机会能让他出口心中恶气,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虽则眼前局面还是严峻的很,认真说起来也并非计较这事情的最好时机,但昆仑蜀山两派争端已有千年,明里暗里结下的恩恩怨怨绝不在少数,是以玉真人虽是明知道自己这时候说出这番话来和有一种窝里斗的嫌疑,颜面上也没什么光彩,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天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自从当日龙虎山天师教的张紫阳身陨之后,昆仑就丧失了修道界中最有分量的一个盟友,而今现场之中除了他自己之外,茅山和蜀山都是一路的货色,占尽了优势。以这两大门派的势力和影像,如果不在这时候趁机责难打击一下,怕是等到日后离开极乐园回到尘世间,想要把蜀山剑派勾结天魔的大帽子坐实了,怕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口水官司,想说都说不明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蜀山剑派能在千年之间风头直逼昆仑玉虚宫,其势力和实力的强大也绝非浪得虚名就是,也更不可能被人随随便便抓个把柄痛脚就能轻易做到“痛打落水狗”这种地步的,哪怕这个人就是执掌一脉的玉真人,当面。
大方上人双手合什,先是道了一声佛号,面上表情丝毫不以玉真人极其尖锐的问责而发生半点变化,:“真人性情天然,言出由心,老衲本不应该多此一举,但我辈修士,上承先贤道统遗泽,行逆天改命之事实,怎会不知世间正邪本是人定,向来从无定论,何来我蜀山勾结魔道一说?况且,这一位雍容居士乃是东海散修,不列我中土一脉,真人又怎能以常理度之?莫非真人也不知道当今海外诸岛上的一干散修,事实上都是上古道门截教流传在人间的道统残支,和中土道门尤其是你昆仑一脉份数同源?”
这大方上人脸上微微带笑,双眸清亮如水,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一派祥和瑞气,可这口中缓缓说出的一番话,却是有如绵里藏针外柔内刚,三言两语便是将玉真人方才的诘难化解在无声无息中。令得昆仑玉真人仿佛全力一圈打在了空处,不但是绵绵软软毫不着力,而且言语之外也是大有深意,如同尖针隐于暗中,稍不留神就要让他疼的流出血来。
天下道门在上古年间本是三教并存,除了太上道祖一脉不问世事穷参天道隐于三十三天之外,剩下的元始天尊立阐教于昆仑之巅玉虚宫,非资质绝佳者不得入其门下,通天教主则创截教于东海碧游宫,有教无类广收门徒。也不说这道门之间有何争执,反正是后来上古阐截二教借着人间皇朝变更,大打出手,弄出偌大的一榜封神,此役之后天人两隔,人间再不复上古仙魔汇聚的鼎盛气象,天地元气也日益消散流失。而方才大方上人口中所说的海外散仙一脉究其根源便也还算是上古截教的一些分支,说白了还是道门一脉。
只不过在封神一战中,上古截教吃了大亏,门下弟子不是遭了杀劫入了封神榜转为神道供职天庭,便是被人从中算计皈了西方,满门万仙竟是一朝散尽,好不凄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上古截教虽则绝迹人间,但是原本的海外却仍免不了留下其门中弟子的三五道统,或是原本截教中最低辈分的门人道童,天人永隔之时无法追随碧游宫进入上界,不得已而留在人间修炼;或是有那闲散弟子遗留的鄙陋洞府若干年后被人发现,得了些许道诀法宝……总之,这海外一脉的修士绝大部分都是和截教大有渊源,那是错不了的。
只是,阐截二教本就不和,虽同出一源,却是理念相左,尤其是这海外修道世界广大绝伦远胜中土,大洋之内多得是水族精怪,天生神通,有那神通广大的修士为使门下道统不因自己而失,走的也是有教无类的路子,是人那是最好,如果不是也不妨碍,只要一心向道,便是统统收入门下。久而久之,偌大的海外修道界,这一类的异类修士反倒是占了一大半还多,加上这一群异类多是海中精怪,体型硕大先天上元气就比人类凝练充足的多得多,修炼起来自是事半功倍勇猛精进,几千年下来,一个个都是修为深厚实力惊人,反倒是成了海外修士在中土大陆的某一种形象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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