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乾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打量着周鸿,果然自己没有看错人,眼下天下旱涝不定,各处天灾人祸,偏生国库空虚,长乾帝绝对不允许别人贪了甄家财物,据他所知,甄家亏空数百万两,但其家业不下千万之巨,正好可以用在赈灾之上。
周鸿道:“微臣有一事禀告。”
长乾帝想着甄家覆灭在即,心神愉快,问道:“何事?”
周鸿道:“恳请圣人允微臣赶赴江南之际,办好圣人交代诸事,能携带家眷回一趟岳父之老宅,取回岳父留与内子之物。”
长乾帝目中流露出几分诧异,问道:“林如海还留了东西?”
林如海几次安排悉数为长乾帝所知,只未曾查到最后那一笔五千两黄金落在何人手中,可见林如海行事之缜密,环环相扣,当真是有手段,只可惜死得太早,没有为他所用,不料林如海居然还有一笔财物,安排之多,怎能不叫长乾帝吃惊。
周鸿无心欺瞒,况且将来取回财物之时,必然为人所知,也瞒不过长乾帝,若被有心人利用,反对自家不利,便实话说道:“微臣岳父担心爱女,曾留下一笔财物,本为爱女之嫁资,亦为后路,乃因内子不愿弄得人尽皆知,毁却荣国府之体面,故未曾取出,今逢其时,微臣恐日后无暇南下,恳请圣人允许。”当初黛玉并没有告诉他唯有雪雁知道所藏之处。
长乾帝笑道:“你这位岳父的手段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周鸿木然不语,心道若自己的岳父没有手段,岂能在江南盐课御史的位子上一做多年,连甄家做盐课御史时,也都是一年一任,统共做过三次盐课御史。
长乾帝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知你岳父留下了多少东西?”
周鸿心头一凛,亦恭敬地道:“回圣人,微臣只听内子提过,约莫有百万之数,不过阖府十之二三,当初曾交代过林氏宗族和表侄贾琏,其府内家产须得有很大一部分上缴朝廷,最后何以不曾上缴,林家亦未得到,非内子一闺阁女子所知。”
长乾帝脸上掠过一丝沉思之色,道:“朕就说林如海无论如何也不会置国法于不顾,想来是林如海死后,未曾料到竟有人胆大包天到连同上缴国库的东西也敢吞没。这么说,荣国府统共得了约莫二百万之财。”
周鸿沉声道:“微臣不知。”
长乾帝道:“既然如此,你就出宫回去罢,朕允了。不过你得答应朕,到那时切莫悄然回京。”他还想看看当荣国府知道林如海另有安排时的反应如何。
周鸿一怔,随即应是。
长乾帝又亲自写了一道圣旨,令其携带南下,免得范柯不许他监察。
周鸿退下后,长乾帝叫来戴权,冷冷地道:“林如海尚存财物百万于祖宅之中,你们竟然没有丝毫消息?”
戴权吃了一大惊,道:“怎么可能?”
跟随在戴权之后的于连生也暗暗吃惊,他自进宫后忠心耿耿,十分尽心,较之别人,每逢长乾帝询问宫外事务后,敢于直言,当然他不敢在众人跟前说话,以免惹来众怒,故只长乾帝从他嘴里知晓许多民生风俗物价,譬如一个鸡蛋一文钱,暗恨朝中宫内蛀虫无数。
也是从那日起,长乾帝叫戴权带着于连生为他办机密要事,长乾帝跟前不差使唤的太监,但是却没有于连生这样敢于直言的心腹。
长乾帝不想受臣下欺瞒,必然要有一个人能时时留意外面的各种消息。
于连生如今便是如此,时常借口出宫探望雪雁,尔后趁机打探消息,譬如一些朝臣心领神会共同欺瞒的消息等等回来告诉长乾帝,这些若是臣子上下勾结,长乾帝还真能被瞒住。
看着戴权,长乾帝道:“出自周鸿之口,焉能非真?朕让你们在江南打探,连你们都探知不到,可见这林如海果然是个有本事的,可惜没有为朕所用。”
戴权满头冷汗,不敢吱声,他实在是想不透林如海如何私藏家资百万。
长乾帝也知此事不能怪责戴权,怒气渐消,问道:“朕问你,当初林如海托付的二万两黄金,最后五千两在谁手里?难道你还没有得到消息?”
戴权忙道:“小人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寻找当日林如海送信送钱的下人,然此时未得。”
长乾帝点头道:“得到消息后,告诉朕一声,朕也想知道林如海看谁看走了眼。”此时都没有将财物还给黛玉,可见十有八、九是林如海看走眼了。
戴权听了,躬身应是。
一时长乾帝处理政务,戴权带着于连生退下。
走出大明宫,戴权拿着手帕擦了一把冷汗,对于连生道:“你那干妹子的主子,真是个人物,不知用了何等手段,竟然能瞒得过咱们。”
于连生陪笑道:“毕竟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公公并非当年打探,自然难免有所疏忽。”
戴权叹了一口气,道:“走罢,继续催着下头些儿。”
却说周鸿今日突然回到府里,阖府顿觉惊奇,忙问其故。
周鸿含笑安抚父母妻子,看了黛玉一眼,然后对周元夫妇道:“圣人恩典,允我数月假期,携带家眷南下拜祭岳父母,明日即刻启程。”
周元夫妇皆非愚人,今日已听得旨意发往江南,调取甄家人等进京治罪,可见周鸿南下,必非私事,不过是借着陪同黛玉南下,另有公务,周元想了一回,开口道:“鸿儿,你跟我去书房,叫你媳妇收拾行囊,明天启程,不可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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