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如被人欺辱的野狗奴仆一般长到了十几岁,白靖容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还是他的亲姑姑,而崔辽是第二个对他好的人。最后他为了白靖容抛弃了崔家,抛弃了一切。
但在白靖容身边他依然时常感到孤独,他知道白靖容对自己好是存着利用的心思的,却也没有办法摆脱对白靖容的依赖。
在他背叛了大盛和崔家之后,这种依赖就更加明显了。因为除了白靖容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白靖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虽然最后他依然被白靖容抛弃了,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后悔过。
而现在……
原来,他曾经有一个温暖的家,曾经可能会有一个或甚至更多的孩子。他曾经还有令世人钦佩的赫赫战功和身份,现在这些用鄙夷仇恨的目光望着他的人们,曾经也用仰慕钦佩的眼神看过自己。
仿佛有一只手将眼前的烟雾拂去,这一刻余沉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曾经到底抛弃了什么。
一时间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低头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发出凄厉的哀嚎。
崔子郢皱着眉拉着崔折玉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眼前状似发狂的男人。
崔折玉淡淡道:“这么难过,那就去地下陪他吧,希望他不会以你为耻。对了,你做的孽好好赎罪吧。不然我怕你到不了地下,见不到他呢。”
说罢便转身,一只手搭在崔子郢的手臂上走了下去。
余沉对他们的离去没有任何反应,他依然在哀嚎着,仿佛不这样就无法排解他心中的痛苦,就会当场一头撞死在这里。
“这是……说了什么?”左都御史有些好奇地道:“难不成是疯了?”
余沉这个犯人不怕刑讯也不怕威胁,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所幸他的罪行都一清二楚,刑部直接验明身份判决就行了。
这副模样难免让一些对他心怀仇恨的人意难平,此时看到他如此形状不少人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快意。
谢衍垂眸不语,旁边的刑部尚书轻咳了一声,瞥了左都御史一眼。
他是主管这个案子的,自然知道那红衣女子的身份。至于对方说了什么,他也大致能猜到。
崔辽将军不愧是一代名将,就是这女儿也是个狠人啊。
难怪这些年能得到摄政王殿下的庇护。
耽误了这一会儿工夫,时间终于差不多了。
等余沉将他最后要说的事情告诉了袭影,谢衍便开口道:“行刑吧。”
“是,王爷。”
“行刑!”
一声令下,余沉旁边的几个犯人早就被吓地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胆子最小的直接就尿湿了裤子。
余沉已经安静下来,他依然跪在那里,整个人神情木然仿佛没有了一丝生气。
那几个人直接被架上断头台,刽子手一刀下去人头落地,血也溅了一地。
余沉跟前却多了几个人,余沉上衣被人拔得干干净净,渔网兜头一罩将他网住。
为了避免他被冻死,周围甚至还升起了几个火盆。
刽子手握着一柄锋利的小刀,对余沉嘿嘿一笑,眼中带着几分仇恨和恶意,道:“对不住了。”
余沉闷哼一声,一片薄薄的肉被削了下来。
那刽子手的手艺确实是极好,薄薄的皮肉犹如纸一般黏在刀身上,他轻轻一甩就落到了旁边的木盆里。
周围围观的人们一片欢呼。
谢衍对围观这种事情兴趣不大,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
他左右两边的人也跟着站起身来,刑部尚书道:“王爷,这就要走了?”
谢衍点头道:“后面就有劳两位了。”
左都御史拱手道:“王爷客气,臣等恭送王爷。”
旁边的骆云也跟着站起身来,两人也不多说什么,在侍卫的簇拥下走了出去。
街边的茶楼里,骆君摇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茶杯,外面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虽然叛国贼伏诛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是这么多人如此激情洋溢的围观一个人被凌迟,还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
秦药儿果然跟卫长亭说的一般,都不用靠近了看,刑场上才割了十几刀她就已经自己缩回来了。
谢衍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骆君摇精神一振,笑道:“你这么快就出来了?爹爹呢?”说着还歪着身子往外看。
谢衍扶住她道:“岳父已经回去了。”
“哦。”骆君摇点点头:“那我们也回去吧。”
谢衍微微挑眉,“不看热闹了?”
骆君摇道:“砍头和凌迟算什么热闹?不看也罢,知道该死的人都会死掉就好了。”
谢衍笑了笑,牵着骆君摇的手转身往外走去,“回去吧,岳父说让我们晚上回府去用晚膳。”
“早说呀,快走!”骆君摇立刻积极地拽着谢衍的手往外走去,这两天一忙起来,她又忘了关心她未来嫂子的事情。
还有话想要跟谢衍说的卫长亭沉默了半晌,扭头问剩下的其他人,“他是不是没看到我们还在?”
顾珏笑了笑道:“可能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你说话。”
秦药儿道:“也可能是知道你喜欢说废话,不想搭理你。”
“……”
另一边刑场外面,崔折玉和崔子郢刚走出刑场,谢宵就迎了上来,此时谢宵看向崔折玉的神色显然有些复杂。
他虽然年轻却不傻,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崔折玉的身份。
“折玉,你……你没事吧?”谢宵有些小心地问道。
崔折玉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谢宵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崔子郢。
崔子郢还是第一次见他,却也看得出来这人对他姐姐怀着什么心思,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崔折玉道:“走吧,回去了。”
崔子郢问道:“不看了吗?”
崔折玉道:“有什么可看的?你身体不好,不冷么?”
确实有些冷,崔子郢回头看了身后一眼,“他不会自杀吧?”
一般人在被凌迟的时候想自杀是很难的,但余沉却不是一般人。哪怕他的武功被废了,他想要自杀谁也拦不住。
崔折玉冷笑一声道:“放心,他不会的,走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谢宵连忙跟了上去。
崔子郢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也便也跟了上去。
致和五年冬,十一月二十七,原大盛镇国大将军余沉被判凌迟。
三日后午时,身受三千刀之后,气绝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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