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越山而过,远远地看到山坳里坐着一处村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高峻只觉得肚中越发的饥饿,只想立刻就有顿饭吃,哪怕玉米饼子也好。
他想起件事,忽然对那些人中为首的一人说道,“我感觉事情没有完呢……”
那人问道,“恩公,我是他们的伙长,你有事就对我说吧。”
“我看这头虎,腹腔瘪陷,定是出来觅食。眼下被我打死,不知它还有没有幼崽。”
有人说,“管它呢,它要吃我们,我们还关心它的崽子?”
又有人说,“这还真是一头母虎,我也听我爷爷讲,母虎在照顾崽子的时候才是最凶狠的,实在找不到食物,还会闯入村坊中拖走牛羊,人若阻止,连人也伤。”
高峻扭头就往回走,那名伙长知道他的意思,留下了两个人与他一起跟了高峻、柳玉如往回走,其余的人把虎抬回去,整治酒菜等他们回来。
几人沿原路返回,到了杀虎的地方。高峻知道,要是老虎有崽,那它的窝就不会离得太远。四下观察了一下地势,往山势更为陡峭的一处石坡走去,此处矮树、荆棘从生,没有像样的路。到后来人、马都不能走了。
有人看到在三、四人高的坡上一处巨石后边有一只洞口,大声指给高峻看。这里坡势几乎直立,想来也只有成年的老虎可以直跃而上。高峻飞身上去,潜入洞中。柳玉如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不一会,只见高峻怀里抱了两只虎崽子跳下来,有些神色黯然。
几个人围上去看那两只虎崽,只比一只家猫大了些许,刚刚生下来,似是还未满月,眼睛都没有睁开,委在高峻的怀里抖抖索索,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他的手。
高峻从看到幼虎的那一刻起就心中一沉,想不到自己助人心切,杀了它们的妈妈,若不是坚持回来看,注定它们不会活过两日。觉着自己做了一件不大光彩的事。
几人回到村中,伙长带了高峻,去到受伤人的家里,恰好这户人家已经把饭、菜弄好,高峻看这家人面色和善,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一对老夫妇五十上下,受伤的是他们的独子,今年十七岁,此刻正找了大夫给他们的儿子看伤。
此时,受伤的那位年轻的军士已经由大夫缝合了伤口,并抹好金创药包扎起来。他刚才还在屋子里大呼疼痛,见伙长几人把高峻和柳玉如迎进院落子里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出来,站到期高峻的面前就要往地下跪,高峻赶紧制止。
老奶奶和他的父母对高峻千恩万谢,而伙长则张罗着、请众人在饭桌前就坐,柳玉如坐在高峻的身边。一张大桌子坐得满满的。桌上也没有什么象样的菜,除了炖的一只家鸡,一盘炒鸡蛋,更多的就只是一些农家常见的蔬菜。不过高峻看得出,这已是这户人家倾其所有置办下的,暗感乡村人的朴实,让人挑不出理去。
几人互通了名姓。那名伙长自已介绍说,他叫孙伙林,是这些人的伙长。进入冬季农闲之后,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进山操练。今天操练的是隐伏课目,一伙人在并无上边差官的督导下也练习得认认真真,尤其是这位被老虎抓伤的王多丁,他藏起来好半天,大家都没找到,谁知却被虎伤到了。
“没有上边的官员指挥,你们也能这样自觉每天操练?”高峻问。
孙伙长看看外边的大灶上热水已经烧开,派出两个人去把死虎剥皮取肉,等一会下锅煮。然后举了酒碗敬高峻,说道:
“恩公你是知道的,我们大唐百姓能有今天的平安日子,不多亏了国家武功强大、军队勤于练兵?虽说日子还是苦了点,但总比每天让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用枪顶着后背偷生的好。总归农闲无事,大家练兵的热情还是很好,有没有上官下来都是一样的。”
高峻听了不禁肃然起敬,说,“我真该敬你们才是。”
孙伙长便劝高峻慢饮,意在等一等虎肉,因此聊起话来也就知无不言,不嫌啰嗦。但是高峻却是听得很认真。从孙伙长的话中,高峻知道此村叫善政村,眼下有一百多户人家。善政村自三国时期就有了,据说是为了纪念魏国一位曾在此地任职的刺史。
而他们这一伙人,则是按着大唐府兵制“每十户出一人”的法令抽选出来的。“伙”是唐军最低的一级组织,每伙十人,设伙长;五伙为一“队”,长官是队正;两队为一“旅”,设旅帅;两旅为“团”,由校尉指挥。孙伙长说,“再往上边怎么样节制,我就不清楚了。”
柳玉如接话道,“再上边就是折冲府了,贞观十年的时候,太宗陛下把军府改为折冲府,意即折冲于樽俎之间、备兵而慎用兵。折冲府长官都叫做折冲都尉。折冲府也分上、中、下三个等级,我记得应该是下府四个团、中府五个团,上府六个团。”
高峻知道柳玉如所言一定不会差多少,心中暗暗算了一下,各级折冲府的人数从八百、一千到一千二不等。孙伙林赞道,“想不到这位夫人竟比我们这些当兵的知道还多,一定是个见过大世面的。”
孙伙长说,凡是农忙、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们这一伙人每个月要去负责的守捉值守十天,其他时间则由别村的一伙人去轮值,而在冬季农闲时节,除了上守捉,多数时间就是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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