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杀错人!
苏瞳踉跄狂奔,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前,再也没有曾经阵法能阻拦她的脚步,她冲出了雾色,冲入密林。
小道的泥土下,露出很多青砖残迹,也许在很多年前,泥上铺着整齐的青砖,但随着时间流逝,久无人来修葺,竟连顽石都风化开裂,渐渐沉入地下,只露出一些凹凸不平的棱角,还在无声述说着此地多年前的历史。
苏瞳的脚底,与那些掩埋于泥土下的断裂青砖摩擦,发出沙沙声响,狂奔半日,青砖上竟渐渐有了血痕。
奔至山巅,已是一日之后,苏瞳累得身体直打哆嗦,在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之后便噗通一声重重砸倒在地,久久没有爬起。
她的心,走不出来了。
如果承认夜吹雏翎乃至傲青都惨死在自己剑下,那么她必定会痛不欲生,心裂而亡。
所以她只有坚定地相信自己看到的,经历的,通通都是一场入魂极深的迷阵,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与信念。
一场大雨落下,将跌倒在地的苏瞳彻底淋湿,她蜷缩着颤抖的身体在水潭中挣扎,那些从天空掉落的雨点,如一枚枚由精钢铸炼的子弹,重重打在她的脸颊,她的四肢,她的胸口。
疼痛,而且寒冷。
苏瞳的牙齿上下撞击,发出咯嗒咯嗒的响声。
都是假的!
苏瞳在暴雨中晕厥,而后陷入了一场梦,她期待自己清醒之后,看到的是迷阵未解,傲青又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又是一天过去,雨势已竭,苏瞳这才悠悠转醒,猛地张开双眼,看到的……依旧是无根山山巅的风景。
被打湿的衣物贴在身上与地面上,已经被体温捂干,双腿已经不再抽筋,苏瞳失神地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向山顶的小楼走去。
此楼古朴自然,原来最能承受得起岁月腐蚀的东西,是朴素而不是繁华。
它通体由松木榫卯而成,上面刷着最简单的桐油,经雨洗去尘土,木质乌棕油亮,似乎与千年前没有什么不同。
苏瞳的嗓子眼在烧,大雨并没有缓解她心中的焦虑,她在思考,这一场通通为假的幻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既然看到的一切已经不再真实,那么她接下来的时间,便要用自己的感觉发发现隐藏在阵法里的漏洞。
她抬头看了一眼。
这松木小筑的门楣上,曾挂一面牌匾,但此刻那木匾已一分为二,不知道是曾遭雷击还是因为木质失水而自然断裂。前一半那个“碧”字已经摔在了地面上,后一半那个“空”字,却如笑话一样,歪斜地钉在墙中。
“空……”
“哈哈哈哈!”苏瞳踩着“碧”字踏入楼内。
此时她突然觉得卞之问这“碧空殿”的名字题眼便在“空”上,无尽繁华,千年过后不过一场空!
此地便是卞之问收养的那些童子的居所,中央是个较大的庭院,环绕院子,有一摆依次相连的小房间,规格陈设皆相同,只是整个松阁一片颓废,它们的主人早已不在此地。
抱着想来这里寻找线索的想法,苏瞳花了三天时间,将松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翻了个底朝天。
由耐心变得疯狂,再演化成神经质,苏瞳将自己可以看到的一切,通通砸了个粉碎!
如果幻阵只是一座阵法,对虚设的物件一定不可能面面俱到,绝对会有什么东西遗漏了细节,只要能找到破绽,她便能解此局。
三人之后,松阁毁于一旦,苏瞳从废墟中摇摇晃晃地走出,眼中俨然已经失去了神采。
她……没有找到。
“我走错了方向!”
在山巅孤独地站立了几个时辰,任山风洞穿她本就单薄的胸膛。苏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脏与血液的温度,踏着虚浮的步伐向山下走去。
完全不去躲避那些从泥下露出的砖块棱角,也没有凭借灵气让自己瞬步如风,很快她的鞋底便完全磨穿,脚底的血痂掉落,一路青石上,再次有一血的痕迹。
从山上下来的路,仿佛比上山更长,感觉走了一辈子,苏瞳才走到半山腰下曾悬挂云翼尸体的地点。
现在这里有四具尸体。
傲青背着云翼,倒在最靠近苏瞳的地方,苏瞳木讷低头看了看傲青,他脸颊上还带着微笑,他那不责怪自己的话仿佛上一秒还在耳内萦绕。
苏瞳眼中涌出的不是泪水,而是鲜血。
但她不敢停留,不敢放下自己的心防,咬着牙越过傲青的身体,跌跌撞撞继续下山。
很快她又看到了雏翎与夜吹,夜吹死不瞑目的那张脸,记录着他生前的怨念和诅咒,已如附骨之疽一样,一点点蚕食着苏瞳的灵魂。
“不!不要!这不是真的!”苏瞳尖叫着快速冲下山去。
在层层密林中,滚出了一个狼狈的女子,她脸颊上被枯萎的灌木划出数道血痕,五官扭曲得与昔日容貌大相径庭。
顾不得自己的狼籍,苏瞳四肢着地,向前攀爬,一直爬到了无根山下两道分岔的地方!
左道为直通昼宫四重天的琉璃大路,右道为傲青曾经选择的泥泞山路。若再给苏瞳一次机会,她绝对不听傲青的安排!
对对对!就是这里!
直到此刻,苏瞳惨白扭曲的脸上才出现一丝兴奋,她用沾着泥的手胡乱扒开糊在眼前的碎发,而后如猴子一样蹲在分岔路口,一个人傻笑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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