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抱着酒坛,大口大口喝了起来,酒水有好些都溢了出来,浸湿了衣领。
犹记得祖父小时候还曾告诫过她,不可饮酒。
——“酒,乃世间怨气所化。亦可解愁,亦可增愁。你叫莫愁,莫愁就是没有愁。既没有愁,又何来‘举杯浇愁愁更愁’之说?”
——“除非你真真到了无法面对这红尘俗世的时候,否则断断不能多饮酒。”
莫愁,莫愁,莫愁。
她当真就没有愁了么?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已啊……
祖父啊祖父,你只教莫愁不要饮酒,那我真真伤心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好呢……你还没有教过我啊……
这般想着,她又猛地灌下几口酒来,忽然感到腹中翻腾难受,竟是觉得反胃,禁不住咳了起来。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李太白真真是仙人,这般情感领悟得如此透彻……”她赞叹地点点头。
恍惚间,觉得有个人在她对面站在,衣衫鲜红,温暖如火,像极了展昭。莫愁眯了眯眼睛,昨日的话顿时又冒了出来,心头就仿佛刀切一般……
“丫头,别喝了。”
君子逸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最后干脆夺过她手里的酒坛,酒水瞬间就洒满了木桌。
莫愁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慢慢道:“是你……这么晚还不睡么?”
君子逸略微有些恼怒地瞪着她,本想出言训斥她,但看着她这副模样,又不禁有些心疼。
“不会喝酒,还老来这里作甚么?”
莫愁豪爽地向他笑笑:“我祖父说过,喝酒这门子功夫是练出来的,现在不多喝喝,将来难免被人看笑话。”
这明显敷衍的话,君子逸自然听得明白,他咬咬牙,忍不住问道:“前些日子你不是才说,不会像舒颜那般把自己关在房中闷死么?你不是说,会寻个没人的地方策马跑一场,把不痛快的都宣泄出来么?那你现在这又算什么?借酒浇愁不成?”
莫愁没有吭声,悻悻地转过头,又把酒坛抱在怀里,闷着声音道:
“我也以为我能像自己所想的那般洒脱,但当真是遇上了,我却又实在做不到……原来,伤心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有感情的人,真真很辛苦……”
“你……”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然没头没脑地看着她。
“展昭到底有什么好?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莫愁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自暴自弃:“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只觉得他很好……喜欢,就是喜欢了,喜欢了就觉得他没什么不好……”
君子逸难受地撇过脸,轻声问她:“那……我呢?我有什么不好?”
莫愁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想也不想,脱口说道:“你很好么?你有什么好的?”
“我……”他几乎气得有些内伤,双唇开合几次,却不吐半言,最后猛地把莫愁手里的酒坛抢过来。
“你不能喝了,跟我回去。”
莫愁不以为然地盯着他:“干嘛要跟你回去?”
“你整日这样折磨自己,你好受么?你身子受得住么?”
莫愁复往桌上拿了一坛子尚未开启的酒来,醉着眼睛,笑嘻嘻地说道:“不会啊……我以前一直觉得酒不好喝,现在觉得其实它也没那么难喝,喝醉了就可以躺下去睡觉。一觉睡了,什么都不用去想了……记得上次在八王府里,还是展大哥替我挡的酒……”
“别再提展昭了!”君子逸狠狠的拽住她的手,突然将她带入怀里,用尽了力气紧紧拥着她。有些话,哽在咽喉,到了嘴边,终还是说不出口。
“丫头,你难受就哭出来吧,别再喝酒了……”
莫愁在他怀里呆愣了许久,忽然觉得鼻尖很酸,她把头埋进他的怀中,“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君逸,我真没想到他会那么讨厌我……”
“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是不是……”
“你也讨厌我是不是?……”
莫愁抓着君子逸的衣袍,也不管周围的人用多异样的表情看她,哭得稀里哗啦。好像这个世界的一切她都可以不再理会,空空荡荡就剩下她一个人,再伤心,再难过也只是一个人。
她闭上眼睛,眼前大片的灰黑色,就像燃尽的炭灰,没有生气。
哭了很久,她的声音才渐渐弱下来,似乎是累了,只不停的抽泣,轻轻的幽咽。
“君逸,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我好想回家……”她想回去,想把这所有都忘记。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干干净净。
君子逸自然不知晓,只当她是想回开封府。他拍拍她的头,无比温柔地安慰道:“好,我送你回家。”
莫愁只闷闷应了一声,已然是又醉又累,不醒人事。君子逸小心翼翼地扶好她,将她负在背上,这才缓步步出酒肆。
身后,是一群人不明所以又震惊万分的目光。
就着月色,路上的石板反射出柔和的色彩来,清清幽幽,淡薄得就像一池绿水,波澜不惊。身后传来莫愁均匀的呼吸声,淡淡的酒香萦绕在她的身上。
君子逸忽然觉得很可笑,他或许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在子夜的樊楼街上,背着一个女子,这般毫无顾忌的走着。
可他所求的,也不过如此。
只在心头祈祷着,这一刻能留得长一点,或者,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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