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离桢之死毫无意外地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据说万贵妃得到噩耗当场晕厥,醒来后便泣泪怒斥奸贼。陛下怜惜贵妃失怙之痛,亲临贵妃寝宫以示宽慰,却被悲痛过度的她给拒之门外。陛下也不见怪,连夜给骠骑将军江楚城下旨,命他务必歼灭敌军给万大将军报仇。
江楚城得了旨意,不负所望地大展神威,连败赫茌大军三次,最终打得赫茌人闻风丧胆,一见骠骑将军旌旗便缴械投降。
最终,赫茌国王子亲自出面与江楚城和谈,同意退至夏川以西,永不犯边。
大晋大获全胜。
江楚城载誉而归,煜都在迎接这位英雄的同时,也沉浸在悲痛之中。
因为一个人的死。
将军意气风发地带兵出征,回来时却只有白骨与壮志未酬的憾恨。
万离桢灵柩到达煜都那一日,皇帝携百官出城迎接。百官俱着缟素,伏地跪迎大将军,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失声恸哭,口称:“卓恒公乃大晋脊梁,失之,国之哀!”
群臣见陛下带头哭了,立刻跟着哭起来,且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大有不把皇帝比下去不罢休的架势。
最后,陛下追封万离桢为忠烈大将军,赐侯爵位,世袭罔替。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将大将军之位封给立下大功、正如日中天的江楚城,反而命万离桢之子万殊接替父亲的位置,当着群臣的面,姬骞拍拍万殊的肩膀,语重心长:“君万勿使乃父蒙羞!”
大长公主在某天清晨亲自折下一枝花后便陷入了昏迷,这一回不同以往,连太医都只是摇头说,只怕是走到了尽头。傍晚的时候她醒了过来,看到慕仪正跪在她床前便淡淡地吩咐人将她拖出去。
房门被关上,慕仪跪在院子里,她知道房间里那个生她养她的人希望她做出什么承诺,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姬骞闻讯赶来时,慕仪已在院中跪了一个时辰,任凭宫娥怎么劝说也不起来。
他走到她身旁蹲下,蹙眉:“怎么了?”他只听说姑母病危,却不知慕仪竟不曾服侍病榻、反而跪在门外。
“我……惹阿母生气了。”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一滴泪倏地滑落,“她不许我进去看她。”
“她为何生你的气?”
“因为,我不肯答应她一件事。”
姬骞心里突然浮起一丝不安:“何事?”居然会让一贯疼爱她的姑母在这个时候将她拒之门外。
慕仪呆呆地看他许久,忽然道:“阿母如果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姬骞一愣,然后轻声道:“你还有我。”
慕仪低头,看不清神色:“我可以相信你么?”
他沉默片刻,握住她的手,口气郑重得仿佛在说一个誓言:“可以。”
慕仪似乎笑了笑,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温慕倢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朝姬骞行了个礼之后看向她:“阿仪。”
慕仪与哥哥对视良久,他的眼神里的含义太过明显,而她已经无法再反抗。深吸口气,她慢慢伸出手,侍女见状立刻扶起她。跪了太久,膝盖生疼,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缓慢。
姬骞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发慌:“阿仪……。”
慕仪回头。
姬骞没有说话,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她,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
慕仪微微一笑:“我明白的。”
她目不斜视地经过哥哥,跨过门槛,绕过三折屏风,走到大长公主床榻前。
大长公主此刻已到了弥留之际,见她进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慕仪在榻前跪下,执起大长公主的手,低声道:“我答应。”
大长公主闻言脸色没有露出喜色,只是哑着嗓子道:“记住你说过的话。”
当天戌时三刻,临川大长公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慕仪与温慕倢在她的尸身前跪到体力不支、将近晕倒才被温恪强行赶了出去。
大长公主丧事料理期间,慕仪一直留在温府,以女儿的身份迎送吊唁宾客。由于她身份太过尊贵,导致众多前来吊唁的群众心理压力十分的大,不知该行什么礼才好。
温恪似乎也觉得此事有些不妥,毕竟慕仪身为国母,如今却亲自给吊唁宾客回礼致谢,总觉得不太对劲。然而姬骞对于自己妻子的做法不加干涉不说,还专门抽空来陪了她一天,搞得温府众人都以为他也要出去见宾客,吓了个半死,好在他还算知道分寸,没继续挑战大家的心脏。
此时距离万离桢下葬不过半月,煜都连着办了两场盛大的丧事,冲淡了打胜仗带来的喜悦。
十月初,皇后温氏自请去大慈恩寺替亡母守孝,抄写千卷经文以求母亲亡魂可早登极乐。
帝准。
皇后这一去便是半年,次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慕仪在花树下诵读经文,一抬头却见许久不见的兄长立在自己身前。
她微笑:“哥哥。”
温慕倢神情温和:“你在这里住得可好?”
“很好,每日听禅师讲经、礼佛,心境平和了许多。”
温慕倢闻言点点头,道:“我今日来见你,是要告诉你,事情已经准备得妥当了,你随时可以离开。”
慕仪低头笑了笑:“噢。”
温慕倢看到她的神情,淡淡道:“别忘记你答应过阿母的。”
“哥哥不用提醒我,阿仪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慕仪道,“不过在那之前,阿仪想请哥哥回答我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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