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桌子后面是没有椅子的, 自从三年前总统阁下为了救一个孩子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后, 那张椅子就撤下了。
在一片寂静中和充满压迫感的大人物的注视下,内心依然充满紧张的警卫员将他推到没有椅子的桌子后面, 年轻的总统便面对着左右两边的军部大佬和国务大臣们。
年轻的总统面色严肃,说:“开始吧。”
……
莫铎难得感受到了蚁巢人对区长的热情——他被缠得喝一口水的时间也没有。
在他们的纠缠下,他不得不立刻把车站那些被捆起来的工作人员拎过来, 让他们给净化区那边发信息, 质问这件事,要求得到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们这才满意, 擦擦眼泪, 怀着满腔的悲愤暂时各回各家。不用怀疑, 如果他们在净化区的孩子已经全部死掉,那么他们就是爬着, 也会从铁轨爬到净化区, 用尽一切手段将他们报复。
不仅仅是他们,蚁巢除去已经废掉的1区2区3区, 还有31个区,这些区里这漫长的十来年里, 同样每个月都有亲手将心爱的亲人孩子送上火车的人,以至于这些消息从4区蔓延过去,所过之处就像冷水倒入烧红的铁锅里一样沸腾起来, 其他区的区长也像莫铎一样遭受着区民的质问和骚扰, 不得不联络车站让他们给净化区发消息。
净化区那边迟迟没有回应, 想必对如何给蚁巢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件事还在商议中。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天空都变成了沉沉的深蓝色,一抹月牙挂在天际,被薄薄的云层遮着,像穿上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
莫铎走到病房去看李今念,李拜和风当归还守在门口。他走到门口,笑面医生刚好走出来。
莫铎问:“她怎么样?”
散漫温柔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来:“度过今晚的危险期就没问题了,她强壮得很,看样子是没有问题的。”
“那你就等她醒后再走吧。”莫铎说,这话明显是陈述句,不确定李今念是否真的没事,他才不会放这个狡猾的笑面鬼离开。
笑面医生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整个车站都被区长的人守得密不透风,我现在也只能听你的话了。”
笑面医生便带着风当归走了,刚刚拐过拐角,脚步便微微停顿住。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小男孩,他看了他一会儿,说:“怎么?想要我帮你包扎伤口?”
穆多看着他,精致漂亮的脸已经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看不出原貌,一只手挂在肩膀上,摇摇晃晃没有一丝力气,看起来很是狼狈,显然在那列火车上,他也尽力了。只是就算蚁巢的小孩大部分都不会因为摔跤或者受点伤就哭哭啼啼,但伤到这种程度,也很少像他这样,居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这小孩能忍得很可怕。
笑面医生曾经见过这个小鬼几次,不止是在莫铎那里。穆多是4区最聪明最狡猾的孩子,尽管如此,他的眼里也有蚁巢人特有的那种麻木冷漠,为了活下去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没有底线的麻木和冷漠。而现在,经历过梦想破碎,知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堂,他永远也不可能摆脱这个蚁巢后,笑面医生却发现那双眼睛里焕发出了一种稀有的光亮。
然后,他听到他说:“我给你当实验体。”穆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有一种疯狂的热切和渴望:“我做一个强大的人,你可以在我身上做实验,我不怕痛,你可以砍掉我的手,我的脚,给我撞上什么怪物的手脚都无所谓,只要你让我变强。像他那种。”他指了指笑面医生斜后方一副追随者姿态的龟壳少年。他出来救李今念的时候他看到了,他猜测梯子就是他放下去的。
“我很惊讶,”散漫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听不出哪里惊讶,反而仿佛被他的言论逗乐了一般,“是什么让你突然变了样。”他知道的那个小鬼穆多,聪明、阴险、为了自己哪怕是上一秒一起玩的伙伴也可以推出去当挡箭牌,他不信任任何人,也不值得任何人信任,而现在,他居然会去冒这种险,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而且这个别人还是比他更臭名昭彰的杀人魔医生。
他的还能动的手攥起了拳头,耳尖微微有些发红,眼睛里的火苗却燃烧得越发的旺盛,“因为我有想要保护和一起生活的人。但是我现在太弱了,只会拖后腿。”
生平,穆多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力量,他的母亲是个懦弱的女人,他父亲是个混蛋,整天用看食物的眼神看他,母亲就拼命工作赚取营养剂养那个混蛋,然后跪下哀求,对方稍微强硬一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从他懂事的时候开始他就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他不是很明白人为什么都在地狱里了还要努力存活,但也不想死,不想被混蛋吃掉,等他回过神来,他就已经是那个麻木冷漠的样子。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很强大了,他恨很多东西,他恨那个混蛋父亲,恨懦弱的母亲,恨这个世界,恨欺骗他的朋友,恨自己为什么诞生……这些恨让他变得很强大,他强大到随时可以放弃任何东西,朋友、伙伴,还有他自己。就好像他的想要活着,也只是一种行尸走肉的行为。他以为这就是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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