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袭庆府奉符县那场从年尾下到年头的暴雪终于停了,一大早,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到城门口,跟亲自过来参与救灾的知府大人送行。
程万里看起来有些疲倦,加上思念女儿心切,也就跟那知县没有太多虚文,只是再次嘱咐他,要把府里此番带来的救灾物质妥善安排了,并安顿好灾民,务必不能叫百姓生活没有着落,因而集聚成寇,为害乡里。
知县唯唯诺诺,唯独在顶头上司临走时,却着重强调,此番没让相公过好年,心里愧疚难安。
程万里对这些倒是不太计较,宽慰手下几句后,和众人告辞,带着一同运送赈灾物资而来厢兵望南面回府而去。
只因天气严寒,积雪未化,一路走得甚慢,回到袭庆府时,已经是两天以后的夜晚了,袭庆府观察使,兵马总管王禀出城二十里迎接,两人相见,年还未曾来得及拜,王禀就给老相识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侄女不见了。
程万里大惊,忙问详情,王禀说出实情道:“大年三十,小弟想着侄女一个人在家也不热闹,准备叫她过来一起吃团圆饭,哪知兄长家门房说她腊月底就出去了,好像带着奶娘四处寻医去了,奶公和丫鬟也跟在身边!”
程万里见是这么个情况,倒是镇定下来,道:“既然是求医,十有八九在这左近州府名医府上,咱们按图索骥便是!贤弟,说没说我家奶娘是何病症?”
“好像病的不轻!照说咱们州府里也还有几个名气不小的大夫,如果是一般病症,也不会素手无策,导致丫头她带着奶娘四处求医!”王禀想了想道,“奶娘病了,她还这般用心,倒是个性情中人,看来这丫头性子倒是随兄长你!”
程万里摆摆手,道:“当年若没有这位奶娘,便没有我家闺女。如今奶娘生病,她尽尽心也是应该,只是却不该不辞而别!”
王禀点点头,叹道:“说这丫头懂事,她也懂事,总怕麻烦别人!说她不懂事,确实也有些鲁莽了,他们三个人,带着一个病人,路上遇到歹人怎么办?”
程万里低头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不担心,也不知这山东是民风淳朴还是怎么着,我来快一年了,很少有恶行案件告到府衙,就是下面属县,知县们都说告状的人越来越少了,境内基本没有蟊贼抢劫和盗窃的事情发生!我做了半辈子亲民官,这袭庆府的情况是最怪的!”
王禀闻言,苦笑一声,道:“小贼是没有,大贼恨不得把天翻过来!”说完不禁看了一眼自己胯下的宝马,感喟的摇了摇头。准确说来这也算是“贼赃”罢,不过王禀就是舍不得换,一来是林冲亲手所赠,二来纵然少见,也值不了大钱。三来将来驰骋沙场,有它能帮上很大忙。
“我倒觉得,可能正是因为梁山泊的存在,包括他们所实施的所谓的纲领,在某种意义上,影响了水泊周边府县的治安以及风气!叫富户不敢欺压佃户,强盗不敢在此作案,贪官收敛不敢贪婪,所在在我大宋其他地方显得很尖锐的矛盾,在我们这几个州府里,仿佛消失了一般!”程万里说到这里,苦笑一声,
“一个占山为王的山寨,居然可以影响到他力所能及之地的社会风气,真是讽刺!”
王禀摇了摇头,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程知府的看法,只是禀告道:“就在前几日,朝廷的征剿大军全军覆没,领兵的凌州知州刘豫兵败逃亡,不知所踪。副将关云长嫡派子孙大刀关胜、郡王驸马宣赞双双战死,凌州那两个团练使单廷珪、魏定国都降了!这一战,梁山又多了万余俘虏,这伙人的势力看来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将来怕是朝廷的心腹之患!”
程万里点点头,叹道:“所以咱们在他边上,也不知是福,也不知是祸!”
“这梁山泊崛起也没有两三年,前任济州知州简直是养虎为患,当初他们只有几百人时,都干甚么去了!还有郓州也是一般,梁山泊离他只在咫尺,他却如没事人一般,坐视不管,现在好了?两个州府成了梁山泊后院,朝廷大军前来征讨时,竟然就地得不到补给,百姓多给梁山通风报信,真不知到底谁是王师,这两处还是不是我大宋疆域!”
王禀气愤道,他与林冲有旧不假,也能理解他的选择,但就是无法叫他认同武装割据的梁山泊,哪怕王伦也算对他有救命之恩。
“蔡相公此番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岂能容一个草寇在他跟前耀武扬威?我想过不了多久,战火怕是又要再起!贤弟还是多多操练士卒,说不定哪天助战的旨意就下下来了!”程万里说道。
“这是小弟分内之事,兄长放心!”王禀点头应道。
程万里“嗯”了一声,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没头脑的问了一句,“董平这个人,你怎么看?”
“武艺出众,本领高强,我若出阵,必使他为先锋!”王禀想都不想,直言道。
“他累使人过来求亲,欲要我把小女许配给他!婉儿喊你叔父,你这个叔父的意思呢?”程万里问道。
“不可!”王禀同样语气坚定。
程万里示意王禀有话直说,只听王禀道:“此人风流成性,生性轻佻,不值托付终身。丫头嫁给他,算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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