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将种向来是不屑与我等这般低贱出身的人往来,此时鬼鬼祟祟偷听老子说话,算甚么行径!难道你们家教便是如此?”项元镇素来看不上这两人,又被他们打断聊兴,当即冷嘲热讽道。
江湖上都传十节度皆是出自绿林,后来才被招安的,其实并不尽然。比如其中就有两位乃是朝中重臣之后,根红苗正的将门虎子,虽然与其他八人同列十节度之名,真正关系却不如大家想象中那般铁。
这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只见其中一个略微要年轻一些的汉子道:“甚么成也百姓,败也百姓?王伦这厮蛊惑人心,愚夫草民不知也罢,你们都是朝中重臣,军中大将,居然也在这里传谣?”听他的口气,竟与项元镇等人是平辈相称,想来也不是简单人物。
项元镇一听却不依了,冷笑道:“姓杨的,听说你那小叔父就在梁山落草,凭你也配跟老子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高俅好算没有昏聩到家,不然将你下狱,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给世间闲汉又添一个话头!”
被项元镇出言讥讽的男子姓杨,单名一个温字,官拜江夏零陵节度使,人送绰号“拦路虎”,乃是武侯杨令公的曾孙。
要说他的年纪比杨志大了一轮不止,却比杨志矮了一辈,这两年他被这个堂叔父实在害得着实不浅,搞得朝廷几番要罢免他,杨温不知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冤枉钱,才保住屁股下面的这个位置(和十节度使里多数守着黄历等着“离休”的人不同,杨温年纪并不大),说来此事简直成了他的心病,此时却叫项元镇揭了他的伤疤,当即咬牙切齿的望向对方,一字一句道:
“我此番就是替杨家除这害群之马来的!”
“大义灭亲,佩服佩服!”项元镇拍了拍手道。要说这话倒也算不上嘲讽,但他回头却与老兄弟们多了一句嘴,瞬间叫杨温气炸了,原来他说的是:“端的豪门无亲情,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算是见识了!”
但见“拦路虎”杨温挥拳就要来打项元镇,却被他身边同来那人死死抱住,这边项元镇不躲不避,嘴里却不干不净,把杨温气了个半死,嘴中唾液乱飞,直骂到了项元镇的八辈贼祖宗。其他几个节度使都是抱着手,看一旁看热闹,没一个人扯架。
只有梅展是个老好人,见局面演变成这般,挡在项元镇身前,打圆场道:“咱们吵归吵,骂归骂,但莫要伤感情。想如今这天下,也就剩我们这十个树大招风的人,外面人还不知如何眼红我等,眼下徐京又折在田虎手上,官场上不知多少人想看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笑话!咱们若再来个窝里反,岂不遂了这厮们的意愿!”
和杨温同来那人闻言也道:“梅节度说的是正理,想咱们这几个人,加起来三四百岁了,火气还恁般大!”
“韩节度从何而来?看着愁眉苦脸!”梅展连忙借着这话,要把话题扯开。
“我和杨节度准备来和几位商量,一起上书,将此间发生之事上报朝廷!”这位被梅展称呼为韩节度的男子,姓韩,双名存保,官居云中雁门节度使,乃是故世的太师韩忠彦的侄儿。话说这十节度里面,就属他的背景最为深厚。
项元镇听得一愣一愣,见他们俩个官宦子弟居然要在上书参高俅,火气顿时消了不少,十分诧异的对杨温道:“老子还以为你对高俅是感恩戴德,他又给你们找了条发横财的路子,没想到你倒是条汉子,方才言语不当,得罪了!”
杨家这几个后辈,弓马倒是精熟,不知为何性子都偏狭了些,项元镇的话并没有得到杨温的热切回应,只是点了点头,便算对付过去了。
“若要署名,老子算一个!”忽听这时张开出言道。
“我们这几个人,如何能在一张纸上署名?依我看,咱们各写各的,反映得还详实些!”韩存保分说道,他虽是故世的老太师本家侄子,却也是手握兵马的武将,本来对他们就不感冒的官家若是猜忌起来,是不会管他姓不姓韩的。
“也是,咱们各人写各人的罢!”梅展点头道。
“王节度那里,由我去说!”王文德自告奋勇道。那日被高俅招去之后,王焕就称病不出,高俅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是看在大敌当前的份上,暂时忍了这口气,只等秋后算账。
“那我便去寻荆忠(清河天水节度使)!”李从吉道。
杨温闻言不由冷笑一声,道:“荆忠在东阿县抢得比谁都凶,就是丘岳、周昂也及不上他。你叫他去告高俅,还不如叫他告自己!”
“糊涂!”梅展长叹道:“想我们这些人,都是过时的人物,还能蹦跶几天?留个好名声求个善终才是最要紧的。这荆忠见钱眼开,还想升官进爵,干脆叫高俅和童贯让位给他好了,真是想不开!”
“高俅丢根骨头出来,他便上前叼起来,丢自个儿的脸也就罢了,连带把我们十节度的脸也一起丢了!想我们为国效力,哪里敢有半点怠忽?高俅居然指望我等与他一同分赃,靠拿铜臭之物来收买我等为其卖命,真是狗眼看人低!”韩存保忿忿道。
前面几个野路子出身的节度使虽然说起高俅都有股蔑视的味道,但好歹没有明着骂。到底还是这韩存保底气十足,官家的宠臣又如何,说骂便骂,毫不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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