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恭先生,船上又无外人,我夫妇面前,有话但讲无妨!”
那先生见说笑了笑,望着这对夫妻道:“还请贤梁孟在张相公面前帮衬一二,早先答应了史文恭的前程,切莫失言!”
“只要灭了梁山贼寇,必然是天大的功劳。别说张太守叔夜,就是高俅高太尉面前,我夫妻也会尽力举荐的!”那男子笑着应承一句,复又望着这史谷恭笑道:“就是先生,届时也不必屈居茅庐之中,朝廷必有识人的伯乐!”
这说话的男子看着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言语甚是老道,看来其笼络人心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然也不可能在老家叫梁山打破以后,又收罗了两千桀骜之辈,整日里想着要上梁山报仇。
“那便借庄主吉言!”史谷恭抱拳而谢。要去说降史文恭出自他的建议,也算是他立身投效的大礼,不知为何,他们史家庄上出来的人,命途总是比其他人要崎岖一些,那史文恭投奔朝廷不成,只能寄居曾头市,而他,更是东投不着,西投无落,最终遇上毁家在逃,另起炉灶的召忻,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大事若成,必不负阁下!申勃儿,灭火罢!”召忻把手一挥,豪气十足道。
那统领船队的阿丑得了主人吩咐,率先灭了自家船上的火把,周围的船只见状,皆依计而行,纷纷灭着船上火把,但见无边无际的黑暗开始在船队中蔓延开来。
“哥哥,前面船只在灭火把,想是快到贼人巢穴了,咱们也灭了罢!”船队中央,一个坐镇中军的后生见状,回头对兄长请示道。仔细看的话,此人分明就是之前去过兴仁府高俅处的济州使者,张叔夜的小儿子,张仲熊。
那哥哥“嗯”了一声,顺手将火把浸入水中,在“兹兹”声响中,火焰顿时化作一丝青烟,那人不由低叹一声,一副意兴索然的模样,张仲熊见了,不解道:“哥哥何故如此?是怕此行无功?”
“高太尉逼得梁山贼寇倾巢而出,眼下贼穴正是空虚之时,咱们又有史文恭带着一班人做内应,担当先锋的召忻夫妇又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协调船队的申勃儿又是惯走水路的。只因怕打草惊蛇,这些民船都是入夜之后开始征集的,兄弟,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如此完美无瑕,我怕甚么?”那哥哥苦笑道。
处于兴奋状态的张仲熊没有注意到哥哥张伯奋语气中的自嘲,反而被这番话勾起他胸中引以为傲的旧事。想当年梁山在济州境内打家劫舍,烧了许多田契,便是他最先看出了其中蕴含的机遇,数次跟父亲张叔夜进言,要用这些田地为饵,招揽京东豪强进驻济州对抗梁山,此番打头的召忻高粱夫妇,便是当年因和他见面商讨低价买地事宜,这才错开了带领大队前去村中营救李云的萧嘉穗。
“破贼只在眼前,不知哥哥为何郁郁不乐?”张仲熊问道。
“仲熊,你有没有想过,梁山贼寇之所以能为我等所乘,到底因为何事?若不是高太尉在郓州戕害百姓,这梁山泊能倾巢而出?想我等堂堂官军,代表天子和朝廷,居然要作这样的事情来引蛇出洞,事后想想,自己良心上过得去吗?”张伯奋摇头道。
“常言道:天无二日,这王伦如何敢替天行道!咱们兄弟辛辛苦苦奔走一两年,为的不就是眼下这一刻?若是任由梁山贼寇坐大,只怕国无宁日矣!”张仲熊并没有直接回应兄长的问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见兄长半晌不说话,张仲熊自言自语道:“等灭了梁山贼寇,爹爹便会联络水泊周边各州太守上书,请求官家免去数州税赋,到时候还不是百姓受益?”
说到百姓受益这四个字上,张仲熊不由加重了语气,但仍旧保持沉默无语的兄长让他感觉到一阵心虚,这段话与其说是劝解兄弟,还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说到让百姓受益上,古往今来没有人比得过梁山,收复蓼儿洼后的朝廷更不可能。
“贼人毕竟是贼人,杀贼无过!”这时一个声音在张仲熊心底响起,对于让父亲这两年一直处于煎熬状态的王伦,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手软的,“或许,给你留具全尸,算是我最大的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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