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在罗州以外的城池里缴获到超过一万石以上的粮草,史文恭大叹不易。
高丽人到底会不会打仗,这个问题只能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唯独其坚壁清野的本事,绝对不容小觑。毕竟这种天赋曾被当时天下第一军事强国的契丹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激发并进行过验证,属于拿手得不能再拿手了保命绝招。
所以,自从梁山军进了杨广道之后,不论大城小城,集镇村落,在先锋大将史文恭的军队到达之时,他是绝对找不出多少余粮的。
可以说,李资谦宁愿把带不走的粮草都白白烧掉,也绝不会留给宋军成为军粮,从而成为对方在半岛继续停留的依仗。
现在是春季,宋人如果得不到现成的补给,即便他们占据了肥沃的平野,也没有办法就地得到粮草。毕竟就是从现在开始插秧,时间也不在他们那边。
这就表示,他们起码要从千里之外的宋国得到补给。李资谦一想到上十万大军,再加上对方自己给自己背上的贱民、百姓这等巨大包袱,就仿佛看到宋军败亡的情景。哼哼,我都不用出城,凭那几十上百万上嘴,吃都能吃垮你。
粮草都不肯留,金银细软就更别做指望了。以至于搞得史文恭都失去打扫战场的欲望了,渐渐和后面跟进的队伍形成一种默契,我只管开路,其他你们接手。
“禀都统、统制,有两个俘虏想要求见哥哥,好像刚才开城门迎我们来着!”报讯的汉军营士卒其实是正规军出身,现在又喊官名又喊哥哥的,已是一身的江湖气了。
“带上来!”苏定见说,吩咐一声。
苏定下达命令时,史文恭维护他的权威,半句话没说。等手下领命而去,这才不以为然道:“叫这厮们上来作甚,污你我之眼。这厮们无非贪生怕死,求你我网开一面。此时我也不杀他,却也懒得与他费神,直接关起来罢了!”
苏定哈哈一笑,道:“见见却也无妨,毕竟这两个也算是开门纳降!”
“这俩货……”史文恭刚开口,手下已经押着一老一小两个忐忑的高丽人过来,史文恭从上到下打量了这两人一回,语带讽刺道:“凭你们俩个也敢厚颜求见求功?我军没上城时,你们半分表示没有。我军控制了大局,你们再开门投降!真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哈!”
史文恭的高丽口音还真不是玩票性质的,毕竟手下人马大半都属高丽籍。此时把两人说得是一愣一愣的,都在心里暗猜这个人是高丽人还是宋国人。为什么要猜测对方的身份?这里面还有个典故。
要是宋人还好说话,若是遇上高丽人,这厮们投了新主子,耀武扬威,对同胞比谁都狠,所以短短月余,各地已有传言,那是“宁遇宋军,莫遇降兵。”
“敢问将军仙乡何处?”
李资谦的监军时刻不忘和这个姓闵的本地豪强争斗,唯独在这个时候不敢和对方争论,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对方用流利的汴梁口音与对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嗯!?东京话说得比我们还要好?”苏定吃了一惊,要不是看这人装束特点鲜明,他还在想是不是遇上宋奸了,毕竟登州一带有不少私商专跑高丽。
也不怪这位闵大人多虑,毕竟宋国有身份的人一般都不会刻意去学高丽话,其实两国文字根本一样,书同文的基础已经夯实,唯独就是口音不同,宋朝的大人们一般不会放着汴梁口音不说,而捡高丽话现眼。所以在他们眼里,史文恭就是个异类。
“攀什么亲戚?本将是哪里人氏跟你有甚么关系?”史文恭曾做过“囚犯”,最烦就是人问他籍贯之类,让他感觉好似审讯:,当即爆发了:“有话直说,有屁就放!少把你们从前那套狗屁城府拿到老爷面前显摆,原本是要留你两个一条性命,惹急了我,一刀两断干净!”
刚刚死在史文恭手上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刚才收敛气质还没甚么感觉,此时人一发怒,杀意弥漫,吓得那断指的监军冷汗淋漓,直接跪求道:“将军不能杀我,城门是我开的,传出去将来谁还投宋啊!”
“我怎么不能杀你?你若安然无恙,本将才是开了个恶例!将来若是人人学你,遇上大军时先厮杀一场,等我们把刀架到脖子上时,再不慌不忙投降,你说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麽?”史文恭虽在盛怒之中,但头脑还是十分清晰的。
苏定背着手,在一旁没有插言。不单是史文恭刚才那番话说得很有道理,还在于这些人根本就是梁山泊重点打击对象,拿几位军师的话说,这些人之前就属于高丽国里有权有势之人,拿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去讨好他们,换不来一丝一毫的感激不说,这些人必是日后叛乱的根源。
虽然史文恭点明了王伦在和赵佶拼速度,抢时间,但是靠赎买得回来的局面,注定是脆弱的。这些豪强既然能合起伙来与他们的王上分庭抗礼,当然日后也能因为梁山稍微一点照顾不周,而心生怨恨。对发宏愿要收复这片旧地的梁山人来说,现成的大好机会斩断两百年来盘踞半岛的毒瘤,何乐而不为之?
“饶命啊!小人知错了!将军,爷爷,我不想死啊!”监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哪里有断指时的那种刚毅和坚定。在旁边的难友眼中,他现在的形象滑稽得很,就好像一只隔着门对外猛吠的看家狗,真打开门直面猛兽,立马就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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