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定于翌日举行用以接待高丽使节的隆重典礼,硬生生被往后延迟了半个来月。倒不是说宋国君臣有意要晾一晾高丽人,而是对方此行所带来的消息实在太出人意外,宋国上下需要时间来全面评估一下此议中所隐含的利弊。
政治上、特别是军事上的事务,还需要听取一下远在河东前线的枢相童贯的意见,不过生意上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厢高丽人刚刚进献上一百万贯的定金(十万两黄金),那厢赵佶便迫不及待的下旨东南数十相关军州,各自按份额将国库中的粮草运往明州以待装船。单从这件事情上来看,宋廷的效率可谓高得惊人。
最引人注目的价格问题,也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谈拢:其中陈粮按照年份,三石粳米卖价四两银子到四两五钱不等。而新粮则是一口价,一石二两银子。
关于这个价格,均高于双方的心理预期。
就朝廷来说,这个价格比之稳步上扬的市场价虽低了些,但东南地区是产粮区,价格本来就卖不出北方的时价来,这次又是在产粮地的门户明州卖粮,而且谈的是量大从优的批发买卖,其次还带些扶持番邦小弟的意思在里面,所以赵佶和蔡京都认为这笔生意做得。甚至后来蔡京还曾试过探金富轼,想知道这笔生意是一次性买卖呢,还是长做长有?
至于梁山方面,肯定是占了便宜的。这个价格不说要比自己在民间自行收购要来得便宜,而且收货周期要短得多,这一点对于稳固新兴的领土的梁山泊显得至关重要。况且,因此前梁山泊在市场上收购四百万石粮食的大动作,导致眼下市面上的粮食价格涨得太离谱。此时山寨几位军师的意思,不约而同的都有杀杀这股涨价风的想法。
一笔买卖,既然双方都觉得满意,接下来一切都好谈了。
此后金富轼提出购买五十艘五千料的大型海船来接收这批粮食,迅速被大宋朝廷恩准了,最后以一万贯一艘的友好价格成交。甚至赵佶还大手一挥,彰显出大国天子的败家气概,按订单原样奉送了五十艘同等规模的大海船与高丽国,以表彰其恭顺之意。
据说这个消息还引来一段插曲,兴奋的乐和献宝也似的将这个消息报之王伦,却引来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吐槽”:
“区区三五十万的造船成本,在两千万的生意面前,连半成的回扣都不到,谁说这昏君是个傻子?”
插曲归插曲,就在金富轼忙于与破例出面参与谈判的蔡京讨价还价之时,高丽使团中的其他成员们,也没有闲着。
其实要说宋徽宗这个昏君,优点也不是没有。虽说其答应往高丽派遣学子,但也没搞甚么强行摊派,而是让学子们自愿报名。
于是,在宋国枢密院及太学的相关官员陪同下,“高丽使节”们当着数千学子的面,卖力的宣扬高丽国主对他们的重视程度,其中说得最多的,自然少不了宣传宋人刘载、欧阳征和肖明宗在高丽国的传奇史。
要说欧阳征和肖宗明也就罢了,这两位都是已经作古的人物,在高丽朝当过的官也不算大,前面一位混到左右拾遗,后面一位最终被封为权知閤门袛侯。
关键是这个刘载不得了。此人不但在世,还活得好好的,并且在王俣手下做到了尚书右仆射的大官。若是放在宋朝,那就是执宰群体中的一员。而且,他也并不是第一个在高丽混成宰臣的宋国人。早在几十年前,宋开封府人慎修随船舶至高丽,“有学识,且精医术”,登第官至司徒、左仆射、参知政事。其子安之事睿、仁二朝,知水州,为政清肃,吏畏民怀,累迁兵部尚书、三司使判一门事。
有这些光辉的榜样在前,得了皇帝旨意的太学官员们又肯卖力的替高丽人“背书”,承诺或五年、或十年等这些学子归国之际,大宋承认他们在高丽国的为官资历,将来一定会作妥善安排。
当然了,高丽过本身的劣势也不小,毕竟蛮夷之地,远离中原,好好的东京学子,渡海千里好似发配一般。
要知道在这太学之中藏龙卧虎,许多权贵子弟就等着父辈提携,好跻身大宋官场大展宏图,如何肯去那劳什子番国熬资历?别看现在太学的官儿一个个恨不得拍胸脯作保,可你看他们自己都混得恁般边缘化,凭什么许人前程?(太学在百姓眼中倒是高不可攀,可若是放在真正的大宋官场体系中来看,离权力核心还太遥远)
世家子弟不会上这个当,只当看猴耍一般笑看高丽使臣的卖力吆喝。但是,这个机会对贫寒出身的士子来说,的确让不少人颇为动心。
毕竟,大宋官场臃肿不堪是个事实,就是在这太学清净之地中,还分了外舍生、内舍生、上舍生三等,光是这些看得见的鸿沟便足以给寒门学子实现自己人生抱负的上进之路蒙上一层阴影,更何况还有无数隐藏在宦海深处的那些看不见大手,每到关键时候会从天而降,肆意拨弄着他们原本就脆弱得紧的飘渺前程。实际上太学这些年退学的人不在少数,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窥破宿命、心灰意冷的寒门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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