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沉着冷静的大哥突然如此做派,倒叫众兄弟们都慌神了,此时也没谁再把笑意挂在脸上,反而都是面带关切的望向宋江。
过了半晌,宋江开口了,只听他缓缓道:“童枢密恁地抛出个金锭子,一没砸中他的女婿,二没砸中他的嫡系,偏偏砸在我宋江这个外人身上,你们说,俺凭甚得意?”说到底,这宋江乃是绿林中修炼成精道行高深的老狐狸,面对散发着诱人气味的香饵,他并没有利令智昏,被蒙蔽双眼。
原本还暗自欢喜的众人一听这话,都如当头棒喝,心中直跳,想童贯这厮像是个大公无私的人麽?一时间众人你望我,我望他,都是面面相觑。
只听这时董平冷笑道:“舅子,想必这金锭,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和原本轨迹大不相同,此时董平未吃宋江降服,且无论其在旧日官场上,还是在田虎麾下,他的地位都比宋江要高出一筹,是以不管娶没娶宋江的义妹宿金娘,众小弟口中的“哥哥”,以他这个更像合作伙伴的身份,是无论如何叫不出口的。
“唉……”宋江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众叹气,直叹得大家心都慌了。就在众人都急切的盼他下句时,却见宋江反而不说了,只是警惕的往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道:“此间不是说话处,咱们且回了自家军营再细说无妨!”
众人尽管心急,却也知道此处是童贯的中军所在,执勤军士来来往往,他们这伙人聚集在此地密谋也不是个事,若是叫童贯得知有人在背后议论他,还不定要怎么炮制他们呢。一想起刚刚在帐内童贯的威势,众人不寒而栗,当下果然没人再多话,都是低着头,跟在黑三郎身后出营而去。
“哥哥,现在可以说了罢,童枢密到底甚么打算!”待回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外面又都是心腹军士把守,穆弘这才敢于发问,不过尽管如此,却还是不敢直呼童贯的名讳。
“兄弟们呐,咱们这次前去驰援应天府,只能胜,不能败!还望大家拿出十分本事,切莫懈怠,宋江在此就拜托诸位了!”宋江毫无征兆的对众人唱了个大喏。
众人见状,慌忙还礼,孙立是个聪明人,见宋江再三反常,心念一动,忽道:“哥哥,以你高见,应天府端的是个陷阱?”
众人一听哗然,都眼巴巴的看向宋江,宋江这回脸上不曾再作小儿女状,对孙立的话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道:“若是解了应天府之围,万事好说。但若是叫梁山贼寇打破城池,朝廷再失陪都,必然会有人落井下石,到时候这个黑锅,八成要叫咱们来背!”
“他娘的,你们说这叫甚么事儿!?”燕顺愤愤骂了一句,扬起涨红的脸发泄道:“有人恁般排挤俺们,蔡相公难道不管?”
“话不是恁般讲!”宋江摇了摇头,道:“虽说我等在朝中有蔡相公周全,但军中之事,恩相他老人家也难免鞭长莫及,再说我等也总不能事事烦他!只说这派我等出征,乃是名正言顺之事,你我岂能抗命不遵?”
众人都被宋江一席话说得心头沉重,一时间帐内平静得落针可闻,宋江瞧见火候差不多了,话又开始往回收了:“不过,刚才只是我的设想,许是多心了也不一定。枢相终归是国家重臣,行事也不能随心所欲。总之,大家还是小心为妙!真正临敌之时,务要拼命!”
“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我是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董平撇了撇嘴道,自打他一遇上王禀快冒出火来的眼神,他就知道童贯这条阳关道自己是走不上去了,索性丢掉这个幻想。此时见宋江说得慎重,只见他站出来道:
“围攻应天府的,乃是青州秦明这个匹夫,如今再加上杨志,手下约莫两万贼兵,此番咱们麾下有十万之众,都是死人堆里滚下来的,未见得就输与他!舅子,话不多说,今次便让我当先锋,去会会这个甚么狗屁五虎将和那三代鸟将门之后,若能生擒一二贼将,贼兵不战自乱矣!”
见董平终于请缨,宋江心中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如今手下堪用的将才,也就那么几个,董平这个名字绝对要排在第一位。
“夫君,妾身愿助你一臂之力!“到底是明媒正娶的好处,端的是夫唱妇随,宿金娘随后也出声支持。一见妹妹(姐姐)都表态了,宿良、宿义如何肯落后,连洪教头也是跟着出列请战。
“如有威震河东的董一撞做先锋,俺有九分胜算矣!”宋江故做感慨状,毫不掩饰的欣喜跃然于脸上,哪里还看得出有半分忧愁?
“此番贼人都是马军,与我军对阵有利有弊。不过以马军攻城,王伦这厮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直将梁山草寇无知嘴脸暴露得彻彻底底。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应天府差不离已经将城内的梁山内应清除干净,不然城池早就丢了。故而妹夫和几位兄弟也不要太急切,只要拖住梁山贼寇便是胜利,枢相的大军已经发动,越往后,局势越对俺们有利!”
“舅子放心,量秦明、杨志这等匹夫,只能吓唬旁人,却奈何不了我!”
董平若说他是个莽夫也不尽然,比如刚才分析敌情时就很保守,没有认为己方有五倍于对方兵力的优势便不可一世,嘴上也只是从个人武艺上藐视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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